看完的信纸,交叠放在桌上……
陆砚:“你要走了?”
“嗯。”
“什么时候?”
“后天。”
林向晚低着头看信,好一会儿,恍然感觉对面气压似乎低了几分,补充:“我得赶在录取通知寄出前,去T大找招生办修改地址。”
*
启程在即,林向晚逐一和柳沟人们道别。
何清安、郭玉珍、李来福、田小娥……当她敲开李翠翠家门时,一个瓷碗迎面飞来,林向晚下意识侧身,避开。
屋里,二人打得热火朝天,东西七歪八倒,凌乱不堪。
李翠翠指着男人鼻子,大骂:“孬种!考不上大学,是你自个没本事,回家使什么脾气!你敢给我摔一件,我就砸你三件!!!”
方远明脸色涨紫,脖子上青筋暴起,吼道:“傍上没写,不代表我没考上!你懂个什么!!”
“哼,我别的不懂,但我知道,柳沟参加考试的人,除你以外,可都上榜了!”
方远明恨恨道:“那只是张纸,通知书又没来,他们能不能上大学还两说,榜上没写我,你咋知道不是漏了,说不定不久,我就收着录取通知了。”
“做你的大梦!”
李翠翠白眼翻上天,毫不留情拆穿他最后一丝遮羞布:“我爹找人问了,你总成绩连一百分都不到,是最低的,招考办的人说了,你啥大学都没得上!”
“你!”
方远明一回头,恰好看见林向晚进来,霎时呼吸凝住,只觉浑身血液都冲到了头上,脸皮热辣辣,烫到不堪忍受。
无数句话卡在喉咙,反倒是让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方远明痛苦地闭上眼,此刻,他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林向晚。
她只站在那儿,就似一大耳光抽在了他脸上,提醒他已输的彻彻底底,在她的衬托下,狗屁不是。
李翠翠冷笑着看他托着无力步伐往外走,和林向晚说:“上了这么些年学,整天觉得谁都比不上他,结果呢,竟还比不过那些跟你学了一两年的人,真是够丢人的……听我爹说,上回他烧你准考证的事已经被记录到档案了,当兵、招工这些路子都绝了,现在又啥都考不上,我看他这辈子,就老老实实待山里吧!”
外面的身影一个趔趄。
林向晚收回视线:“那你和他,以后怎么办?”
“还能咋办?就这么耗着呗……”
李翠翠早已歇了去山外面的心思,如今见方远明栽了大跟头,言语中竟带着几分畅快。
得知林向晚要走,她愣神片刻,接着笑了:“我早就看出来,你不是咱这大山里的人,迟早都得走,就是没想到这么快,你放心,学校那边有我罩着,没有敢欺负何奶奶。”
这半年来,李翠翠将绝大部分经历投在柳沟学校中,那一片沉寂的眼里又生出了些许生机。
柳沟学校是林知青留下的一盏明灯,照亮了山里孩子们的出路。此刻,李翠翠觉着她这辈子或许没希望了,但守护好火种,她的孩子、这山里的后辈们总是她幼时没有的机会。
……
林向晚跟众人道过别,回到郭婶子家收拾行囊,桂月在一侧帮忙,一个念头突然跃入她脑海。
林向晚看向身侧那瘦弱的女孩,问:“你想不想跟我一起走?”
“可以吗?”桂月显然没料到如此突然,她手在衣角旁不自然搓着,磕巴,“我、我……这就去上大学了?”
“是啊。”
林向晚鼓励的看着她,“以后你就是大学生了,B大历史学院高材生!”
“这就…上学去了…”
桂月显然还没消化这消息,短短数日,她的人生可谓是翻天覆地。
“要开始适应新角色啦,正好,我爸也在B大任职,别担心,我们早去了也有个照应。”
“好!”
桂月用力点着头。
林向晚:“那你去收拾行李吧。”
“我先帮着你收拾好。”桂月杵着不动。
林向晚摆手,催促:“我这已经快收好一半了,你赶紧去收拾你的。”
“嗯。”
桂月点点头,转身离开。
不到一碗茶的功夫,林向晚又见她回来了,纳闷:“怎么还不去?明天一早就走,搭公社的车去县城转车,可别耽误了。”
要是没赶上车,桂月又不会骑自行车,她俩可不就真得扛着行李去县城了。
桂月扬了下手中简单的布包:“都收好了。”
“……”
林向晚看着自己的两个大皮箱陷入了沉默。
最终,那两大箱东西还是桂月手脚麻利地给收拾好,里面整整齐齐摆放着好些书和本子,有柳沟学校孩子们给她制作的纪念品,有两套陆砚给她打猎做成的大皮衣,有桂月给她缝的衣服,还有好几个杯子、多块毛巾等一堆生活用品。
旁边还有个鼓囊囊的麻袋,里面塞满了腊肉、风干鸡和格式山货,郭婶子非要让她带着。
林向晚苦恼:“要不算了吧,我扛不动。”
“不用你扛!”
郭婶子豪迈道,“都说好了。”
第二天清早,浩浩荡荡的送行队伍出现在郭家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