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意识到她笑了。
但她神态里的亲切,唇边扬起的弧度,眸中的温柔,在他眼中都太模糊了。精灵的视力不会这么浑浊,也许是他心头的模糊遮住了他的眼睛。她的笑,便如此恍惚地掠过眼前,不留行迹。
又或许,这些行迹本就不可见,早已密布周身,织成罗网。
秦月琅与买下风筝的学者交谈了几句,得知他是一位研究气象的诺多族精灵,名叫阿姆瑞斯。阿姆瑞斯问她,他是否同和她一起将箱子收回,以学习收放的技巧,看精灵眼中闪烁的光芒,似乎等不及要将风筝拿到手了。
秦月琅想到了什么,环顾瞭望台上人群,还有好些精灵没有散去,有几枚工匠打扮的正与吉尔-加拉德交谈,埃尔隆德则在人群边缘静立。
她对阿姆瑞斯落下一句“稍等”,疾步穿过聚散的人群,跑向瞭望台的外沿栏杆。
少女举动突然,引来不少精灵的目光,吉尔-加拉德与工匠的对话也一下子中断了。
她几步踩上栏杆,身姿纤小,脚底王城恢弘。
米斯拉斯看着她上了栏杆,脚下岌岌可危,还要踩到更高的立柱上,心都提起来了,下意识地想跑过去,抓住她的手。
但她慢了一步。
秦月琅感到手上一暖,她的手被另一只手完全握住了。
她向下退了一步,双脚回到栏杆上,回眸时稍有诧异。
“埃尔隆德大人……怎么了?”
她转身时体态平衡,空出的手伸进斗篷的宝石扣下,或许是为了防冻——他手中的肌肤就冷得像冰,而她居高临下的目光平静又明亮。
埃尔隆德手上微松,几乎要滑落。
“埃尔隆德大人!”
米斯拉斯脸上一急,你不想抓牢人就让开啊,还挡着路做什么!
他的指腹已经划过了她的手腕、她的手背,冰冷、细腻的触感已要褪尽。
可太冷了,他想到,那眸中一刻的温柔,是怎么在这种冰冷下展露出来的呢?
彻底松开之前,他拢起手指,收紧了她的手。
此时,遥远的西方天空响起一声清唳。
“看天上——!西边有什么飞过来!”
“鹰,是只鹰!”
一只矫健的鹰穿云破空,大展羽翼,直直向瞭望台冲来。
秦月琅目光微抬,从斗篷中拿出手,抬起手臂。
“哗——”的一声,鹰羽乍收,利爪抓住了少女并不宽阔的肩和臂。
鹰羽在阳光中闪亮,泛着金属似的光泽,在那羽翼之侧,少女乌发之上,白色羽冠飘摇。
她一臂停着鹰,金眸俯向一众精灵,眸中是不可窥测的持重,即便对上君主的目光,也一视同仁。
即便她的另一只手还握在埃尔隆德掌中,无碍于她身上如有实质的威严——或者说,正因埃尔隆德在下方抓着她的手,她此时臂架雄鹰的姿态,才更显得高不可攀。
“……我会在众鸟中,宣扬你乐于助人的美德。”
她说出低沉、生疏的昆雅语,雄鹰回以一声吟啸,她抬了抬手臂,鹰便再度挥翼而起,在她头顶旋了个圈,向远处的一叶风筝振翅飞去。
鹰高翔云间,风筝轻轻落下,而唤来雄鹰的少女被执政官拉了下来。
据在场者私下透露,她跳下来的时候,几乎要撞到埃尔隆德大人怀里了,她的手始终被他紧握,
这天后,劳瑞恩在王城名声鹊起,她的金眸、她架起鹰的姿态,像一种暗示,将她和神明的技艺,乃至神明本身联系起来。包括气象学者阿姆瑞斯在内,各路工匠、学者越来越多地向王庭送来学术讨论的邀请。
不过,因为秦月琅每日事务琐碎,除了去拜访阿姆瑞斯,她没有空闲一一答复。
林迪尔已没有系统的内容可以教授,因此她辛达语的课业便像任务交接,很快就要被赶到吉尔-加拉德这里。或许是新年将近,最近至高王文书工作明显增多,也更方便了他监督她背诵诗歌。
吉尔-加拉德不太理会她背诵中的敷衍,但要不巧埃尔隆德进来,他就会揪着她发音和词句里的错漏不放。
“……彼岸的王后,王后。”
埃尔隆德经过她的案前时脚步一顿,落下一句纠正。
“什么?”
秦月琅从书页中抬起头,对上那双如清朗黄昏的灰眸。
一道轻柔呼唤突兀地响在她脑海,亲切地、遥远地,向她询问:你侍奉过君王吗?你身负王后的命运吗?
她失神了片刻,过去种种的誓约如在眼前:戴安娜司掌天空,纳布宰执秩序,路西法承继他父在宇宙中的圣主之位,杰森·陶德步入广袤宇宙探寻无上的法术……
“不,我没有王后……”
——的命运。
因为话语的中断,少女的话一下子惊世骇俗起来。
四下寂静,少女神情平淡,像毫不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埃尔隆德不由将手放到了额箍边,再度纠正:“你先要明白,你不可能有一位……王后。任何女性的丈夫,都不会被称为‘王后’。”
秦月琅蹙眉:“这是,你们的模式。你们没有,女性做君主,也没有,同性做配偶。”
埃尔隆德神色微僵,一种本能的质疑盘旋在他喉中,接着,不安的感觉笼罩了他,他只觉得,她这句话撕开了道不详的征兆。
这时,吉尔-加拉德喊了他一声:“埃尔隆德,你该知道我为什么从来不指正她了。”
好友轻描淡写,却不能让埃尔隆德放松,他沉着脸向她重申:“没有其他的模式,你不会有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