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样,说起来就几句话,其实是怎样乱麻般的一生呢?”
她怀疑他有点上头了。
“你好像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知道了这些,现在回答这个问题就简单了,”罗兰一手托着脸,眼睛亮亮的,“我的第一任祖父离世后留下了一大笔钱。你要知道,财富在一些人手里是灾难,在另一些人手里就像鸡蛋,能孵出一窝小鸡,然后鸡生蛋蛋生鸡,再生蛋又变成鸡……”
陈圆圆快被他绕晕了,一个没留神,手被他抓过去贴在他发热的脸上。
“我的祖母就是这样一个聪明的养鸡人。”
他的眼底逐渐染上能灼伤人的温度,她的手像被烫了一下,想往回缩,却抽不动。
罗兰真的喝多了。
点单时服务生提醒说这酒的度数偏高。还是点了。她以为罗兰既然点了酒,一定找好了酒后接应的人。
没想到什么都没有。
人醉了,现在车也不能开了。
好在餐厅楼上就是可以住宿的酒店,罗兰没醉到走不动路,她扶着他的胳膊走进电梯。
刷开房卡,走进门,泄愤一样,她将肩上扶着的人扔到床上。
见他躺在床上,嘴角还带着笑,无名火涌上来,她简直恨得牙痒痒。
她去浴室冲了个澡,穿着浴袍光脚走出来。床上罗兰已经翻了个身,变成趴着的姿势,长腿搭在床沿。
毛喇喇的地毯刮着她脚心,她在床前站了很久,再走近,蹲下,她凝视他的脸,看见他颤动的眼皮,酒后突然冒出的胡茬。
她捉住他的一只手,贴到她刚刚清洗过的脸颊上。
在这一时刻,她有点爱他。内心的无名火早已挥发不见,水一样的爱怜像是快满溢出来。
她不是傻瓜,她知道从混乱一角窥去,那背后庞大如冰山一般的是什么。她好奇的从来不是他的钱从哪儿来,而是他。
她好奇他迄今为止的人生。
他从不说这些,这让她的爱也变得艰难,像同虚空喊话,连回声都无。
她想她是有些爱他的。
她将他的手放下,放好,站起来,正要转身,手被牵住,他模模糊糊地问现在是在哪里。
她说在伦敦的某个酒店,她绑架了他,并且刷爆他的卡订了最贵的房间。
罗兰笑得胸膛震动,拖着她的手,拉她躺到他旁边,两人卷在白色的被子里。被子像海浪包裹着他们,他抱着她,闻她颈后还有些湿的头发。
“我们躲在这里吧,就当你绑架我,我愿意被你绑架。”
酒醉的人吐露无数露骨的情话,她先是沉默,后来也被感染了,她也像醉了酒,身体软绵绵地陷进床垫里。
“罗兰,我想过如果在我十八岁之前认识你。”
他的声音懒懒的:“不,还是现在更好。”
“为什么?”
“因为那时候的我不好。”
她才不信。
就这样,他们说了很多没有用处的话,他们很久没有这样说过话,这个夜晚因此柔软而漫长,她睡着了。
醒来时她听见浴室的水响,她闭着眼,听见浴室门开合,罗兰压着声音接了一个电话。
不知道电话那边是谁,罗兰的语气很不好,即便低着声音也能听出他语气里的冷意。
是谁?
她懒洋洋地翻了个身,脑海里展开漫无边际的联想。也许是旧情人,只有旧情人会在深夜打来电话。也许其中还有意难平的成分,才让他放弃平时的绅士风范,用直接的厌恶回应对方的问题。
她开始想象罗兰的旧情人,该是一位多么美丽的女士。她应该是长发,会用温柔的语气缓声说话,她的爱很多,她不会犹豫,在应该拥抱时,她会开上百公里夜车去拥抱她的爱人。
比起想象他们的未来,想象他的过去要容易得多。
直到见到杜舒歌,她才知道自己的想象错得多离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