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针引线”的时候了。
谣言一事早晚都会止歇,只是需得付出些时间和代价。而从先前听风堂进了刺客一事来看,她赌苏家定不会冒险继续等下去了。被动应对不是办法,他们一定会想办法将那一直藏在府中、可能为全府上下招来麻烦、乃至杀身之祸的东西秘密转移出去,等风头过去,再寻机会处理。
秦九叶自然不会让苏家舒舒服服地走到那一步。
引那“苏家王八”出洞确实不错,但这并不是今夜最重要的一幕戏。
就算苏家真的自乱阵脚、露出破绽,她也没有狂妄自大到觉得能凭一己之力将对方的把柄拿捏在手掌心的程度。大鱼就算咬了饵也不会坐以待毙,定会拼命挣扎,她搞不好不仅捉不到鱼、还会被鱼拖入水中淹死。
但她做不到的事,旁人未必不行。
有了先前几次出入听风堂的经验,她才得以提前计算好堂外巷口守卫轮换的时间,但她今夜从堂中离开,并不只是为了走脱,更是为了让邱陵手下的人在适当的时机发现她的“走脱”,然后带人追来探查一番。
没错,今晚的重头戏不是王八出洞,而是借刀杀人。
若想苏家认罪伏法,不仅要抓现行,还必须得是督护府院的人亲自来办。
而认什么罪、伏什么法,或许便是只有熬过这一切才能知晓全部的真相。
她原本以为苏家沾染命案、窝藏真凶、已是罪大恶极,但苏府寿宴却令她意识到一件事:康仁寿的死或许根本不是这一切的开端,而是某件更可怕罪行的牺牲品。她隐约觉得这一切同密室中的那只眼睛有着脱不开的关系,而问诊、凶案、寿宴,三者之间必有关联。
如果行凶之人已经连夜潜逃、离开九皋,为何苏凛又要一面兴办寿宴粉饰太平、一面又在察觉到她的意图后连夜刺探、痛下杀手?如果那凶手如今仍在苏府之中,则此人势必与苏凛关系匪浅,以至后者费尽心思遮掩一切,不到最后关头绝不退让半步。
假设寿宴是一种堂而皇之的遮掩,意在宣告众人:苏家平静无事、清清白白,那真凶很可能是当日在寿宴上露面过的人之一。秦九叶心中已有了怀疑的人选,但又觉得自己的推断有些荒唐,只能亲眼见那证据确凿才能心安。
她只能赌一把。赌这天底下不论穷人还是富人,都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和弱点。她可以为了老秦等人铤而走险,那苏凛又会为了保守自己的秘密行到哪步田地呢?
蚍蜉撼树,不自量也。因风燎原,未足方也。
听风堂或许不能令苏凛感受到需得“铤而走险”的威胁,但那些疯狂的江湖客们可以。她或许不能将苏凛人赃并获,但邱陵可以。
这便是邱陵在这场大戏中之所以重要的原因。
若是邱家确实有意同苏家暗中勾结,先前种种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此番借机将此事闹大至少能迫使邱陵有所顾忌;若是邱家已有意同苏家划清界限,只是缺乏时机,她便是要为他创造这个时机、将那划清界限的刀递到邱陵手中。
为了确保一切万无一失,她甚至还将唐慎言留在了听风堂,以备在关键时刻为那督护和他的手下“指路”。
当然,想到今晚可能要面对的情况,唐慎言本来也是无论如何都不肯跟出来的。
唐慎言瞧着是个老实书生的模样,实则内心深处也是奸滑得很,他何尝看不出今晚的凶险不比那日在听风堂遭遇刺客来的轻巧?若是出了岔子,督护这把刀非但借不到,还要砍到他们自己身上来。秦九叶等人若还没有摸到苏家“转移罪证”的踪迹便被抓了回去,苏凛得逞不说,她与听风堂众人也势必会被追责成畏罪潜逃、罪加一等,之后再想洗脱嫌疑便是难上加难。
秦九叶轻轻叹一口气,气息在雾气中消失不见。
她发现从宝蜃楼开始,自己每一步走得都比上一步更加惊险。从前为了经营果然居,她曾反复告诫过自己,要将那条她与江湖之间的分界线守住,就算赚些江湖中人的银钱,也绝不踏入江湖半步。可如今,她分明感觉到那条向来分明的界限正在慢慢变得模糊。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可如今她已没有退路,只能先拼命脱困于眼下境况再做盘算。
想到这,她又加快了脚步、紧紧跟在那少年身后。
再拐出三四条街的样子,他们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到那宝粟码头了……
下一刻,前方李樵的身影猛地顿住,随后轻轻抬了抬右手。
秦九叶见状立刻会意,连忙带着她同杜老狗闪身躲进一旁的窄巷中。
不一会,一阵马车车轮滚动的声音从身后那条街传来。秦九叶小心探出头去,只见一辆有些眼熟的马车缓缓驶出,转眼便到了巷口,随后竟分毫不差地停在了他们躲藏的窄巷前。
秦九叶顿时汗毛耸立,一抬头、果然便见邱迟那张阴魂不散的脸从车帘后探出来,笑得是春风得意。
“秦掌柜,要不要搭车?”
都说小鬼难缠,这邱家二少爷简直是阴魂不散,可比他那兄长难对付多了。
“二少爷这车太金贵,我搭不起。”
秦九叶说完,头也不回地拉上李樵和杜老狗继续往前走去。
谁知那马车竟放慢速度跟在她旁边,马车中的人倚在车窗旁,一边打着扇子一边继续说道。
“秦掌柜这出引蛇出洞真是绝妙非常,在下很是钦佩。就是不知这蛇已经出了洞,你赶不赶得及去捉这蛇,去的过程中又会不会又遇上了什么不巧的事深陷其中。”
她还能遇到什么不巧的事?她最不巧的事就是遇到他了。
许是见她不说话,那马车上的人又自言自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