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好像离开村子有些日子了,今日倒是回来了。
“回来了?”
牧羊的老汉哑着嗓子同那少年打着招呼,泥路两旁晚归的人家听见也都望过来,纷纷同那脚步匆匆的少年招招手,道上一句“回来了”。
李樵冲他们一一点头,既不多言、也没有停下脚步,就这么直奔果然居而去。
穿过最后那片牛棚的时候,一道有些激动的妇人声音冷不丁地响起。
“李小哥?是李小哥吧?”窦五娘的嗓音都亮了起来,透着一股要传遍整个村子的架势,“可好阵子没见着你了,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吧?”
少年的身影顿了顿,随即转过头腼腆笑笑。
“说不准呢。”
“这有啥说不准的?”窦五娘兴奋过了头、又咳嗽起来,缓了缓继续说道,“只要秦掌柜还想做这生意,你早晚要回果然居的呀。”
李樵应和着点点头,脚下不停地继续向前走着。
窦五娘见状又扒着木篱笆跟着挪了几步。
“今日还有活计没做完,就不去果然居了,明日再去取药。李小哥帮我叮嘱金宝,教他早点起来,可别给我忘了!”
李樵笑着冲她点点头。
“好。”
许是怕对方忘记,窦五娘又奋力挥了挥手。只是她瞧不见那转过身去的少年面上瞬间恢复了麻木冰冷的神色,像被风沙剥落了颜料的壁画,只剩下冷硬和无情。
这就是小地方的坏处,明明只是个非亲非故的外人,却总是要做出一副十分熟稔亲近的样子。
所以他从不在一个村子停留太久。
如今,确实已经有些太久了。
熟悉的柴门出现在眼前,懒惰的看家药僮连门栓也忘了落,他抬手一推便进到院中。
李樵环视四周,毫不意外地看到一院子的混乱狼藉。
积了水的院子里歪七扭八地扔着几只晒药的簸箕,疯长的杂草顶翻了边角的石砖,墙角堆放的柴秧见了底,顶上的油布只潦草地盖了一半。
那些柴秧长短不一、歪歪扭扭,一半还带着水汽、另一半已经湿透,这样的柴就算阴干,烧起来也全是青烟。
李樵沉默地将身上的行李放在一旁,三两下将那些柴火苗一股脑清了出去,随后拎着角落里的柴刀走了出去。
借着入夜后天边最后那点亮光,司徒金宝哼着小曲走进院子里,他本已快要走进屋中,可余光瞥见院子里那一堆码放得整整齐齐的柴火垛,脚步突然就顿住了。
原地迟疑了片刻,金宝抬脚向东房走去。
昏暗的药房里,少年劲瘦的身影有条不紊地忙活着,灶台里的灰已经清理干净,水缸里续满了水,数十个堆积下来的药罐已被清洗得发亮,按照用途和大小整齐码放在了架子上,就连新晒的药材也按照门类一一分好了。
怎会有人天生便喜欢干活?不仅喜欢干活,还干得如此利落?
金宝内心一阵嘀咕,嘴上又忍不住酸道。
“你倒是勤快,可她又不在,你做给谁看呢?”
他并不勤快。
他能袖手旁观一个将死之人从挣扎到咽气,这世上再没有比他更懒惰的人了。若非她要他做这些,他才不会这样“勤快”。
李樵压根没打算搭理金宝,转身将最后一只洗好的药罐放在窗前,声音毫无起伏地交代道。
“城中还有事没有了结,她还要再耽搁一阵子,她将需要添补的药材列了单子,就压在门口那只石钵下。药材不论贵贱,都要严格筛选,不可偷懒马虎,更不可偷工减料。药堂就算一整日下来没有生意,账也不能落下,见到赊过账的路过就要催一催,不要等着她回来再一笔笔去讨。秦三友若是跑船,她嘱咐你一定要将除湿的药包和她刚做好的护腿给他带上,东西就在她屋子床头叠着的被子下面,取完了再将她的被子叠回去,不要乱七八糟地堆着。”顿了顿,他又飞快补充道,“窦五娘明日一早来取药,记得应门。”
李樵说完,将最后一只药罐摆放整齐,便要走出门去。
他不喜欢这个手脚懒惰、头脑简单的废柴,若不是必须要转告她的嘱托,他一个字都不想同对方多说。
“喂。”
金宝的声音响起,李樵的身影又往前走了几步才顿住,半晌才闷声吐出两个字。
“何事?”
金宝犹豫着开口问道。
“你当真只会在果然居做工三个月吗?”
李樵终于转过身来,他安静地打量起金宝,直把他看得浑身发毛。
“看我做什么?问、问你个问题,有这么难回答吗?”
李樵收回目光,半晌吐出三个字。
“说不准。”
这才几日没见,怎么说辞就变了?
金宝的脸色瞬间垮了,他似乎是有些急怒攻心,随即又有些不相信,最后陷入一种不知所措的情绪中。
李樵看他一眼,脚下不停地向院子里走去。
金宝这才回过神来,急急开口道。
“你若要留下来继续做工,可不可以不要避着方家二小姐不见了。”
已经走到院子中央的人停了下来,随即转过身。
“谁是方家二小姐?”
金宝的脸瞬间红了,声音却粗声粗气起来。
“你、你不要装傻,就是常常梳个辫子、喜欢簪花、长得最好看的那个。”
李樵眨眨眼,无数模糊的面孔自他心底一闪而过,却仍是半点印象也无。
若是以往,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他压根不会搭理。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