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虽如此,可即便查到了又如何?这些黑市流通的金银大都没有官印,实在难以追溯,何况他连光顾听风堂都这般小心,只怕查下去也是条断头路。”
唐慎言坐堂讲故事,最不喜欢有人拆台唱反调,当下反问道。
“金银至少不像人长腿会跑,怎能还没查便说没收获?何况眼下若不试试这条路,那你说又该如何?”
秦九叶显然并不在意对方情绪,只一五一十地说道。
“倒也不必扯远了。与其这般,不如还是回到人死的那天。”
这可让唐慎言逮到了机会,当下便撇清自己道。
“那日的事可同我这听风堂没有干系了。你自己也说了如今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了,有些事你也不要遮掩了,一五一十地说出来,现下也不算晚。”
对方一副咬死她有所隐瞒的样子,秦九叶这才有些气不打一处来。
“我能说的早在府衙那日就已经说尽了。你若不信,我再说一遍又有何用?”
唐慎言这头吃了钉子,权衡一番后便又将矛头转向另一边。
“你若说得都是真话,那便是老秦那出了问题。”
秦三友眼睛一瞪、胡子一抖。
“我也都说了!我酉时出府送的人,送完人后还回了苏府。人若真是我杀的,我还跑回去做什么?!”
一旁的杜老狗傻笑起来,边笑边振振有词道。
“你们这般争辩几时能争出个所以然来?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他那一套词还没念完,便再次被秦九叶薅住了头发。
“我还没追究你的事,你倒是先在一旁说起风凉话来了!”
杜老狗一阵哀嚎,那先前一直看热闹的许秋迟却突然开口道。
“听闻杜兄那日正巧宿在了无桥下,我倒是愿意多听他说上几句。秦掌柜若是不心虚,便不要总是试图捂他的嘴。”
对方这话说得是又难听又荒唐,秦九叶当下便松了手,冷笑着退到一旁。
“我若真想捂他的嘴,今日便有一万种法子让他爬不起身也见不了人。”
她将话说得可怕,周围人都不由得多瞧她两眼,唯有她身旁那少年仍低着头,嘴角却勾了勾。
那厢杜老狗摸了摸一头乱发,很是古板地冲那主位上的人行了一礼,随即装模作样道。
“入夏以后,我便日日宿在那了无桥下,路过的男女老少可证、天地日月星辰亦可证也。我杜某人那夜确实在宵禁时段瞧见过有人行船抛物,那时雨方下得大起来,整条河道上水声一片、嘈杂得厉害,但我素来机警,于这嘈杂声中分辨出了些许异响,猛然抬头望去时,便见一道黑影自那河面上一闪而过,迅捷如鬼魅……”
难怪这杜老狗能同唐慎言相谈甚欢,这两人都靠唇舌吃饭,自然投机些。
对方还在滔滔不绝地说些什么,秦九叶却开始细想他话中透出的些许信息。
如果杜老狗目击到的人影就是那幕后真凶,而雨势渐急的时辰约莫便是戌末亥初左右、她方回到果然居的时候,这个时间点,倒是同那日苏沐禾在府衙说过的话有些互相佐证的地方。
一些细线正悄无声息地连接在一起,她不由得分析起这其中疑点来。
“那日苏沐禾曾说午时过后便没见过康仁寿前来询问用药情况,而其余人却都说康仁寿确实是在酉时离开了苏府。那她曾说起,夜里落雨时听到过康仁寿落脚的别苑有过动静又是怎么一回事?”
金宝在一旁不由得插嘴道。
“人家苏家二小姐到底是苏家人,她若想隐瞒什么,胡乱说些、扰乱视线也是有可能的。”
秦九叶的脑海中又闪现了一遍那日府衙上的所见所闻、还有那苏沐禾被苏凛带走时的神情,显然并不认为如此。
“既然如此,她干脆不要出现在府衙岂非最稳妥?何必亮相之后说些有的没的?而且你是没见那日苏凛的脸色,他对苏沐禾私自前来一事显然很是不满。”
唐慎言轻哼一声,不客气地总结道。
“你们各个都咬死没有隐瞒疏漏,那此事便断不明白了。”
细线连成网、网又结成面,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想浮上心头,秦九叶突然开口道。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们都没有说谎呢?”
唐慎言显然没有听明白。
“那又如何说得通那晚发生的事?难不成那康仁寿修得是何通天遁地、分身之术不成?”
什么通天遁地、分身之术?也许不过是一计瞒天过海罢了。
秦九叶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地分析道。
“先前我们一直先入为主,认为康仁寿就算不是在紫玉桥附近被袭,也定是在黎水中下游不远处。所以杜老狗目击到的人便是杀人抛尸的凶手,不论从何种角度来看,老秦的嫌疑都是最大的。但如果他真正毙命的地方并不是在河边呢?”
许秋迟最先反应过来,沉沉开口道。
“你是说有人将他在别处杀害后,又辗转运到河道旁吗?”
“不是别处,就是苏府,”眼中的光愈发坚定,秦九叶的叙述渐渐变得沉着而有力,“若苏沐禾所说是真的,康仁寿很可能在申末酉初便已经出事了,只是那时宵禁还未开始,府内府外都人多眼杂,他们不得不等到入夜后再行动。酉时过后城门关闭,宵禁前最后一刻城中光线已经晦暗,此时若有人穿上那康仁寿的衣裳、拎上药箱,从苏府后门搭阿翁的船离开,做给所有人看,而另有人入夜后才将尸体带离苏府、坐船扔入河中,倒也不是不可能。”
这也是为何那康仁寿的尸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