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1975年的春天,此时春节刚过去不久,还春寒料峭、寒风刺骨的。
今天是厂里收假开工的第一天,时值傍晚职工下班时,首都纺织厂的工人正陆陆续续地从厂里出来。
而纺织厂职工家属院内,家家户户都传出了饭菜的香味,闻到这香味,附近的人们本就因为天冷走得快的脚步一时又都加快了几分。
家属院最里面一栋楼二单元三楼的屋内此时也毫不例外地弥漫着饭菜的香味。
这家房子不算新了,面积也不算大,三室一厅一厨一卫。
进门左手边就是厨房,右手边是洗手间,中间是客厅,挨着客厅的是三个房间。
客厅进门的位置放了个衣帽架,衣帽架旁边靠墙放了一张八仙桌,桌旁有六个凳子,再往里是个锅架。
正对门的墙上正中央贴了张伟人画像,画像下边放了个长方形的立柜,柜上放了一台收音机,收音机左边有一个圆形座钟,右边是一本伟人语录。
立柜左边是一台盖着布的缝纫机,右边是一个矮些的柜子,柜子上面放了两个暖水瓶,一个搪瓷托盘,托盘里放一个凉水瓶,凉水瓶边围着几个茶杯,托盘旁边是两个搪瓷杯,其中一个上面还印着“首都纺织厂先进职工奖”的字样。
立柜前面是一张长沙发,沙发前放了个矮几。
靠洗手间的墙边是一个盆架,盆架上放着毛巾、香皂、漱口杯、牙刷牙膏和一个盆。
靠厨房的墙边还放了几个花盆,不过盆里种的不是花,而是绿油油的小葱、大蒜和韭菜。
布局虽然紧凑,但各种家具摆放得当,各色物品也收拾得齐整,倒不显凌乱拥挤,反而充满了生活的气息,看着舒适又温馨。
此时厨房的灶台上已经摆了三个菜,一十六七岁的少女正在炒着最后一锅菜。
少女肤色白皙,身材高挑,人偏清瘦,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棉衣裤,梳着两根乌黑油亮的麻花辫,麻花辫上各绑着一个鲜艳的头花,随着微微弯腰炒菜的动作,在胸前一晃一晃的。
她炒菜的动作很认真,本是充满烟火气的事在她做来却又显得文雅,锅里的热气飘散在这狭窄昏暗的厨房内,倒衬得她身姿都缥缈了几分。
客厅传来开门声的同时她刚好把菜往碗里盛。
“姐,你今天做了什么菜?好香啊!”说话的是跑在最前面的少年,他十四五岁的样子,一张脸因为跑动而红扑扑的,话还没说完人已到了厨房门口,看到少女手里的菜忍不住吸了一口气,气都还没呼出来就又往洗手间去了,也不需要别人回答。
随后进来的是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他们四十岁左右的样子,女的一身的文雅和气,男的就显得严肃了点,不过进屋后面色还是和缓了些。
“明星,你别在家里跑动。”说话的是女人,她对着先前的少年叮嘱了一句也看向了开始从厨房里端菜出来的少女,“不过清月这菜确实做得香,吃过的人就没有不夸的。”
许清月抿嘴笑了下,边走边往往门外看去,“我哥还没回来吗?”
“我们回来时没看见他,应该也快回来了。”女人一边回话一边往洗手间走去。
她身后的中年男人进屋后关上门,放下包也一起跟了进去。
“我哥可能不吃了吧。”先回来的少年已经洗好手出来了,他边说边帮着端剩下的菜。“不是说有情饮水饱吗?我哥可能早就饱了。”
“净瞎说!”女人这时也洗好了手,来到厨房端起了蒸饭的蒸锅。
“真的,我今天看到他和一个女同志在一起有说有笑的。”
“就算有对象还能不吃饭?再说可不一定是对象呢,你可别出去瞎说!”女人告诫了一句。
“我为什么要出去说呀!”少年嘟哝一声,算是答应了。
许清月边听着他们说话边拿出了碗和筷子,正好此时门又开了,从外面进来一个十八九岁眉眼张扬嘴角带笑扛着自行车的青年。
青年把自行车放好,看到刚放下碗和筷子的许清月,伸手掏了掏口袋,掏出一个盒子来,递给了她。
许清月看到盒子就忍不住笑了,“谢谢大哥。”
是盒友谊牌的雪花膏,刚好她之前的用完了,原本还计划明天去买呢。
她眼睛本也算大,但一双眼更偏狭长,平时看起来总有点冷冷清清的,此时一笑,却眉眼都弯起来,哪里还有平时的清冷。
她脸颊因为笑容嘟了起来,嘴角上扬,露出两颗小虎牙,和平时的文静老成不同,此时的她看起来才真正像个十六七岁的少女。
看到她的笑容青年的笑也不由得扩大了几分,摆了摆手,洗手去了。
许清月把雪花膏放回房间,再出来时弟弟许明星已经摆好了椅子,和爸爸坐在了餐桌旁,妈妈正在盛饭。
她看了一眼桌上的菜,见砂锅还没端出来,忙去厨房端砂锅。
砂锅里炖的是萝卜鸡汤,她没盛,直接把砂锅都放桌上了。
看到有鸡汤,许妈妈又把饭倒回蒸锅里,先一人盛了一碗汤,许清月在汤碗里撒了点葱花后帮着把汤碗端给爸爸和弟弟,又在哥哥许耀阳平时坐的位置放了一碗。
汤盛好后哥哥也洗好手了,一家人终于都坐在了餐桌前,爸爸端碗后大家也都动了起来。
一碗鸡汤下肚,胃里都暖了起来,一家人齐齐舒心地叹了一声。
鸡汤喝完,许清月又起来给大家各盛了一碗饭。
许清月今晚做的是大米小米掺一起的二米饭,白的大米和黄的小米放一起,在这乍暖还寒的早春看着好看又暖心。
菜只做了四个,但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