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安一夜未眠,蜷在床边痴望着不远处的匕首,眼见它隐入无边昏暗,而后又被晨光照耀,如此这般已是天明时分。
“咳咳咳……”
上身未有衣物在地上躺了整夜,此时止不住的咳嗽声从喉间溢出,他心上一慌忙用那被绑缚的涨红的双拳抵在唇上,欲压下再度翻涌的咳意。
偏生这一动又牵动鞭伤,不经意一声痛吟随之从口中吐出。徐安急来憋得自己满面通红,他慌张地侧目窥了一眼,见床幔之后毫无动静放下心来,缩了缩肩装作熟睡模样。
实则早在徐安咳出声时战星云便醒了,只她并未出声,隔着床幔,闭眼听遍徐安一番作为。
不多时,耳畔传来徐安绵长深厚的声息。
战星云察觉人竟就此睡去缓缓勾了勾唇,继而坐起身慵懒地抬手将前襟理顺,掀开床幔,垂眼盯着徐安瞧。
光从窗外渗入,丝丝缕缕铺上地面,时辰已是不早。
青梧破晓时分便在廊下候着,见战星云久未起身只得几步近前推开殿门,她本是想着入内唤起,谁知迈过屏风便见自家王上撑着身子满含笑意向她望来。
“殿下是遇上了什么喜事?”青梧说着话走近,如此她方才瞧见脚踏边蜷着的徐安。少年脊背上满是新添的鞭痕,有些破皮翻着血肉,还有些肿成紫红一片,再添上肩胛处结了一层薄痂的烙印,看着实在可怜。
想来主子是因这小奴隶心上欢喜了。
会心一笑,青梧没再多话,到一旁的柜里取出一套衣裳,奉于战星云。见她颔首,便立身在侧伺候穿戴上。
衣袖挂在臂上,战星云忽的想起一事,低声问道:“战英可曾归来?”
“辰初方至。”
“那便换王袍,去朝上议事。”
青梧福身,转头到柜中换来一身夔龙纹黑底王袍,伺候战星云重新穿来。戴上九旒冕,战星云跪坐在那方圆钮蟠螭纹铜镜前,亲自系上朱缨,指尖轻轻拨开旒珠,极细致地看过自己的仪容。
镜中人眉眼凌厉,眼梢余留的几分笑意在审视自己时被顷刻压下,撇去柔和无害,终是肃然狠厉。
穿戴得宜,战星云由青梧扶着站起身,绕开屏风,几步行至殿门。
“主子,属下命三百亲卫各领十人入都城,现在王府外听后差遣。”战英一身甲胄,单膝跪于廊下,遥遥回禀。
战星云伸手扶了扶冕冠,让战英起身,行出一步却又停下,“青梧,将本王的剑取来。”
“是。”
片刻,青梧从正殿后方捧出一柄柳叶身长剑奉于战星云,她用左手接过,握在掌中,沉声道:“出发。”
一路出了府门,跨上马背,领着三千军士浩浩荡荡去向东秦门。
也无二话,抵达宫门之后,战星云便将军士分为两队,一队接管东秦门,一队随她入宫,甲胄之声一路蔓延至章台宫。
此刻日光炽亮,明晃晃的逼得人眼疼,一众大臣清晨便至,已是等了不少时辰,目下正准备离开。范乾义与钟正言两老头走在前头,迈出宫门刚巧对上战星云手中佩剑翻涌而出的厉光,两人齐齐退后一步。
范乾义率先认出战星云跪地行礼,钟正言则是揉过眼望向马背愣了几息,待看清战星云那杀神模样,亦是两股战战软身跪地,身后众人虽是不明所以,却也随之叩拜。
“拜见尊亲王,王上千岁!”
战星云见状并未开口,利落地翻身下马将剑递给战英,继而随手将飘乱的朱纮理顺,这才将凌厉的目光放在为首二人身上。
钟正言没听见响动,悄悄转头瞄了一眼立在身前的人,这一眼正与战星云对上,他背上激出一阵凉意,颤颤巍巍讨好地唤了一声,“王上。”
“挡着道儿了,跪一边儿去。”战星云鞋履抬起落在钟正言手边。
他一听,连忙缩着身子驱膝向旁侧挪开些,其余人等仿效他让出一条道。
华贵庄重的衣摆掠过众人,战星云入得殿去。
朗观是此前便被她留在宫中,本意便是让在今日朝堂安抚朝臣。此时他见战星云缓步入殿,忙从御座边行至她身侧,躬身虚扶着人到御座左侧的一张黑漆夔凤纹条案后坐下。
“诸位,都先进来吧!”
左右丞相一听,急急仰头欲起身,熟料眼前竟是撞入成片泛光的甲胄,先前被战星云挡着还不曾察觉,如今一看那整装待发的军士,真是令人胆寒。
满朝文武一见这兵围章台宫的场面,一个个心生惧意,缩起头来,百十号人堵在宫门处,一片寂静,竟是无人敢入内。
终是范乾义看不下去,紧闭薄唇,撑着膝头站起身,转头质问,“王上这是要做什么?”
战星云跪坐在御阶之上,俯瞰众人,面上颇为欣慰地勾了勾手,“终于有人敢问出声了,尔等先进殿来。”
“是。”众人齐齐应声。
范乾义垂下袖摆,落在身侧,抬步向殿中行来。钟正言压下心上惧意,落后范乾义半身跟着挪动步子,余下人等也随之迈开脚步。
旁人或许不知,但战星云在高处却看得分明,钟正言起身之际慌张地抹了一把额上的汗,不知是朝服厚重过于炎热,还是被吓着?
想来今日之举还是有益处的!战星云心上一松,能压着这些人自然是好,就怕他们无所畏惧。
众臣左右两方列席站定,范乾义再度出声,仍旧是方才一番质问。清瘦的老头板正地立在朝堂正中,一身绿袍空空荡荡套在身上,身后亦是空荡荡的,无有所依。
“陛下下旨命本王监国,诸位可知?”战星云手肘撑在案上,撇头看了一眼,朗观受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