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星云回到后正殿,伸手取下九旒冕搁在书案上,捏了捏被冠冕压疼的额角,缓上一缓后吩咐朗观去传战英来见。
她本是要看奏报的,余光瞥见小奴隶耷拉着头不知在琢磨什么便放下了笔,柔声问,“在想方才的事?”
徐安跪趴在殿柱边上没抬头,只以为战星云还在同朗观说话。
“徐安,范乾义拥护正统却更爱百姓。这一局依旧是本王在孤军奋战,但敌营守卫已然松动,假以时日,策反几个不在话下。”
战星云唤起他的名讳说的这番话让徐安心中云雾骤散,眼中微光熠熠,带着些崇拜。
他的确看不懂战星云所为,今日朝堂一桩事也未曾料理干净,但又各处皆有所变化。瑞王铩羽而归且被气得不轻,秦禧更是会惶恐不安,战星云渐渐将他们捏在掌中,她的确不愧为一位出色的将领。
在徐安从前的生活中,只有吃饱穿暖几样,没算计过旁人,连想也没敢想。到了尊亲王府,只有活着与承受,看过今晨的你来我往,再想想昨夜战星云所言,他更为坚定了自己要走的这条路。
“殿下深谋远虑,奴拜服。”
“瞧你这模样应当是想明白了不少,往后如何且行且看。”
战星云没再同徐安多言,拿起左侧一卷竹简摊开,笔尖蘸墨,凝神理政。
她也在学,朝堂与战场终究不同,前后几回的事也处置得不算妥当,好在没出乱子,慢慢摸索弥补,总会日渐周全的。
真刀真枪能见,伐谋攻心却难琢磨。
一炷香后,战英随朗观入殿。
“殿下。”
战星云自文书中抬眼,“这些日子辛苦了,而今便将瑞王府兵给他送回去吧。”
“眼下便去?”战英抱拳,为保妥帖张口问道。
“立即动身。还有,将这段时日的饮食歇宿所需从瑞王的荷包中掏出来。”
“是。”
瑞王的府兵本是早该放回去的,但因着要等徐安行事又拖上了好些日子,今日正是时候,也算得上雪上加霜的美景了。
待战英离开,朗观走近书案,询问战星云可要用膳。
战星云埋头卷起竹简另换一则,“不必,晨间用过两口麦饼,便待午膳一道。”
“麦饼?”朗观素来平静的面庞难得浮现几丝惊讶,“您自小便不吃的啊!”
话音刚落,战星云同徐安一同抬头,目光直直锁住朗观。
“如今能吃几口了,你莫要多话扰着本王。”战星云有些底气不足,索性便让朗观闭了嘴。
徐安立时看穿战星云,埋下头偷偷笑了笑,暗想:“原来她不吃这个啊!”接着他便将手放在胸口,掌下隔着衣袍是被战星云咬过一口的麦饼。
这动作不算隐晦,敛眉撇头的战星云恰能瞧见。
这人,果真是稚子心,傻得很。
朗观左右看过,不知这二人在打什么哑谜,但他能觉察他们之间定是有他不知的事。
殿内随之静谧,只能听得战星云不时翻阅竹简之声。
恍惚已至正午,奉命审理伪.币一事的范乾义终于在瑞王府南殿等到秦禧醒来。
昨夜贪欢,秦禧同君竹闹到半夜,今日自然不会起得太早。加之往常秦帝是不会管束这些权贵子弟上朝听政,他们便愈发懒怠,不思进取。
而今烈日高挂,范乾义在前头饮茶都喝撑了。
秦禧深一脚浅一脚地由人扶着踏入殿门,面色蜡黄、神情飘忽瞧着比范乾义还老迈。他压着案几边沿跪坐,闭了闭眼,循着范乾义的座次笑了笑,“不知左相大人来此有何指教?”
“老臣便也不同禧公子客套,今次是为查探市集出现伪.币一事。”范乾义板着脸实在不愿与之多言。
“竟有此事?”秦禧一拳砸在桌案上,“这是有人与本公子为难呐!”
范乾义让侍从将王举的证词与证物一道呈上,没开口。
秦禧见他不搭戏有些站不稳脚,又作那恼羞成怒的模样将两样东西仔细瞧了瞧。
证词倒还好说,一番言语他早就心中有数,倒是那几枚伪.币让他不知所措,各处瞧过似乎也不像假的啊!
不行,不能让人知道他统管铸币事宜连铜钱真伪都认不得。
一阵琢磨,秦禧默不作声放下,只等范乾义开口。
见他一番动作范乾义面色更沉,明晃晃地讥讽道:“老臣本想请奏让禧公子一同查案,而今看来还真是不必做这无用之事。”
“你什么意思?”秦禧也发起怒来。
范乾义吩咐另一侍从又呈上几枚铜钱,与之并排放在一处后摔袖离开。
“公子,后面几枚才是□□。”待人没了身影,手下拿起铜钱对比一番小心翼翼地回禀。
秦禧这才恍然大悟,老匹夫,竟是先拿真铜钱试探他!眼下如何是好,还想着推出几个均输官抵罪便是,如今自己一个失职失察之罪是怎么也脱不掉了。
“来人,去问问父王在何处?”他得去探一探口风,再谋后事。
前头范乾义出得南殿正向外而去与战英装了个正着,二人不熟,战英见过礼也就快步走了。
范乾义有疑,将步子放缓了些,没多久便有瑞王内侍官去传太医。此刻他反而没再多留,只让侍从想法子去探听消息。
回府途中,侍从追来,范乾义将那人拽上车辕,自己也随之坐在一旁,一番做派与平日大相径庭。
“如何?”
“大……大人,说是……说尊亲王让战大人将瑞王手下的府兵送了回去。”侍从跑得急,气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