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依旧是阴霾重重,战星云早起在前庭打过一套拳,换过衣袍去到侧殿用膳,手里刚端上粥碗战英便带着徐安前来求见。
因着要审问刺客,又得了要教徐安武艺的令,战英无法,只得让徐安到暗牢去习武。
招式走过两回,天便亮了,而刺客也有新的供词,于是便领着徐安一道来面见。
今日战星云未着王袍,只一身寻常布衣,半披着发,还有那略微湿润的几缕贴在面颊,整个人少了几分冷冽,添上些许柔和。
徐安见礼后悄悄看过上首一眼便乖觉跪去角落候着,战英则上前禀报。
“不知身份?”战星云捏着勺柄置于碗中,这才抬头看向战英。
审了整夜便只审出这样一个结果,战英也是心虚,踌躇不知如何应答。
“背后之人藏得如此之深?可有什么遗漏?”
“按刺客所言,与之来往的只是个小喽啰,背后是谁他也不曾深究。那人只说若是被抓只管供出秦禄便是。”
战英说着话,小心翼翼地将带来的供词双手奉上。
战星云左手搁下碗,右手接过供词摊在桌案上,一眼看过。刺客所言并无漏洞,不似作伪,那么到底是谁?
“再查。查秦禧与秦禄近日都去过何处。”
“禧公子在奉先殿……”战英猛然回神,人在奉先殿,手却不知会伸向哪方。
战英领命离开,战星云埋头用膳,良久方才想起徐安今日去过暗牢学武。
她让青梧撤下碗碟,起身走近徐安,“如何?可曾学会几招?”
“回殿下,战大人教的奴都记下了。”徐安将身躯压低,恭敬道。
战星云见他后背一片湿润甚是满意,“日后勤勉些跟着学。”
“是。”
时辰不早前头还有好些事,战星云没再同徐安多说,转身便想离开。
徐安随之起身跟上,望着战星云的背影欲言又止。
跟了几步,徐安大着胆子出了声,“殿下,那刺客应当不是我秦国之人。”
战星云听到少年清亮的声音回身,停在一笼秀竹边,面露探究。
“奴在暗牢学武,听被关押在里头的司市大人说那刺客遗落的帕子是北边匈奴喜好的料子。”
匈奴不事农桑,布帛衣料从来都是在秦国采买,但他们喜好的纹饰更为简洁,布匹更为厚实。好些布庄以此便生产出一些专供匈奴的料子,秦国百姓是最不屑用此种布料的。
“王举说的?”
“是。奴不敢妄言。”
若是王举所说这事倒是可信,他身为司市常出入市集,总比旁人要看得多些。
战星云心上有了计较命人将此事传于战英,让他向北方查去。
朝中众臣无一不是盘踞各地的富家大族,北面最豪便是薛家,而薛家与瑞王也是有纠葛的,那秦祥的生母,瑞王的原配便姓薛。
不过因着瑞王妃之死,薛家与瑞王闹得不大愉快,此后薛家只认秦祥,与瑞王已无来往。
薛家会帮瑞王?
战星云有些理不清这里头的事,她揪着眉头继续向书房走去,徐安见她不语,默默跟上战星云的脚步。
踏进书房,战星云跪坐于书案之后,青梧去煮茶水并未入殿。
“你说,会是谁会想对你动手?”
“左不过是瑞王府里那几位。”
徐安到了此刻已全然明白,战星云从一开始就在走这步棋,他是要让他在这世上再也无人可依。
当初命他送剑,后来再纵他为秦祈做耳目,最终多番被刺杀,一步步让他看清瑞王府里那些人的嘴脸。
从被她抢掠回府,所有一切都是她战星云算计好了的。
“看清了?”战星云毫不避讳地袒露自己的恶劣,“看清了便安安分分待在本王身边,你得清楚,这世间无人能救你。”
你得学会自救……
这话战星云隐在心底,还不到告知徐安的时候。
她还欲同徐安说些什么,外头青梧禀报,说是范乾义求见。
战星云一怔,自古朝臣是最忌讳来尊亲王府的,就怕惹上什么坏名声,到了范乾义这等地位,更该是不敢和她沾边才对,怎么会来府中求见?
前些日子有要事也是通报宫中,再由朗观禀报尊亲王府,今日这是吹得什么风啊?
“请!”不管吹什么风,她都得见上一见。
范乾义比之前几日更显憔悴,宽大的官袍衬得人还壮实些,这寻常袍服瞧着愈加瘦弱。
战星云在想,待徐安年迈之时会否也如这般?
“臣范乾义,拜见王上!”
“范大人请起。”战星云抬了抬手,“青梧去取张席子给范大人坐。”
“多谢王上。”范乾义谢恩跪坐在下首,随即让侍从呈上两卷竹简。
战星云接过,颇为仔细地看过,上头皆是范乾义书写伪.币一案的案情。
“兹事体大,范大人预备如何做?”
“今晨禧公子已回府,臣请王上下令捉拿,届时臣定会让王上满意。”范乾义到堂中跪下,恳切道。
战星云颇为诧异,看来范乾义是有了十足的把握。
“范大人,秦禧身份尊贵,单凭这些无法拿他下狱。”她指腹摩挲着竹简,语调冷冽。
秦国皇族非谋反乱国不得获罪,即便坐实秦禧的罪名也至多将他驱逐咸京流于郡县,如今这般,的确不能捉拿秦禧。
范乾义闻言,苍老的面庞浮现一抹意味不明的笑,“王上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