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冬晴坐在红泥小炉前,小心地看着火。
炉上砂锅里,袅袅白烟从锅子的孔隙中钻出,老鸭汤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在静谧的厨房里格外明显。
已经十二点半了,许冬晴眼皮打架,可酸香气味钻进鼻子里时,又勾得她口舌生津。
两相折磨下,许冬晴决定还是去洗一把冷水脸。好在就剩下几分钟,炭火也快烧尽。她动作快些,不会耽误。
厨房后面就是许冬晴的卧室,许冬晴刚来北城,还没找到租住的地方,姜甜甜干脆让她先住在这里,顺便帮忙看一下小院。
她没去房间,而是在外面找了个水龙头,草草抹了一把脸,转身就见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揉着眼睛站在厨房门口。
小男孩像是刚睡醒的样子,身上只穿了一件成年男士的白色短袖。小男孩看上去比同龄人个子矮,短袖又长又大,像是一个大罩子把他罩起来了。
许冬晴愣了一下,忙跑过去蹲下,问:“年年你怎么出来了?还难受吗?”
她想摸许年的额头,才想起来刚才用凉水洗过手,怕冰到他,干脆用小臂内侧贴一贴。
许冬晴松了口气,没前两天烧得那么厉害了。
许冬晴家原本住在北城边上的郊区的农村,今年丈夫去世后,她家就失去了唯一的经济来源。
附近的村子里找不到什么挣钱的工作,县城挣得少不说,村里亲人都没了,学校不是住宿的,年年也没人管。她干脆带着许年去北城市里找份工作,许年也快到了上一年级的年纪,也好先物色一下什么学校可以招外地学生。
许冬晴是幸运的,她去县城准备坐车的时候看到了“山间野趣”的招厨师的传单,遇到了姜甜甜,不仅让她工作,还提供了住宿。姜老板看年年老实还会帮忙干活,也没反对她把孩子带在身边。
其实之前“山间野趣”是有正经厨师的,是姜父从酒店后厨挖来的。但人家有工作时间要求,只做中午一顿,还得有帮手切配。
最近这里生意不太好,厨师也有要辞职的心,提前和姜父说了。姜甜甜找人来也是为了接班过渡。
她不想像父亲那样高薪聘请厨师,只想找个会做家常饭的乡厨,符合这里的意趣,更重要的是节省成本。
正好,许冬晴父亲是个乡厨,她从小跟在父亲身边帮忙。后来她父亲身体不好,她也挑梁当了几天大厨。再后来在父亲的盼望下,她结婚,父亲去世,她也有了年年。
他们刚搬进来几天,年年就生病了。恰巧前几天姜甜甜要盘点休息,也就给她放了两天假。
今天其实她还是放假的,只不过许年病好了一些,不再需要人盯着,她也不好意思总闲着,又见姜甜甜带朋友来,她才问需不需要做饭。
结果那位清冷漂亮的女孩抓着一只鸭子过来,只让她宰杀拔毛,还叮嘱一定要拔干净。
这对许冬晴来说只是小活,她手脚麻利又细致,只是奇怪的是那位漂亮女孩怎么蹲在她旁边,嘴里嘀嘀咕咕,听上去是在念什么经似的。
许冬晴最大的好处就是不多问,专注自己的事。
小姜老板叫她宰鸭子就宰鸭子,叫她学做菜就学做菜。而且她知道,总归学习是对自己好的,不管学习什么,和谁学习,都有自己可以学习的地方。
那个漂亮女孩好像还是个女明星,小姜老板许冬晴却见她切菜做菜动作熟练,更钦佩了。
小姜老板的朋友都好厉害,这么漂亮是个演员,还会做饭。
北方人不擅做鸭子,许冬晴认真地学着,虔诚地守着这锅老鸭汤,也没偷尝一口。
许冬晴看了下时间,还有一分钟老鸭汤就该好了,她想让许年回去睡觉,许年脚却跟生了根似的。
他使劲儿吸了吸小鼻子,人也清醒了,问许冬晴:“妈妈,你在做什么呢?”
好香呀!许年在忍不住悄悄咽了下口水。
许冬晴干脆拉着他去厨房,在小火炉前坐下。
北城郊区的仲夏夜还是有点凉的,许年穿得也少,又生着病,进了厨房烤火才暖和了点。
许冬晴的手恢复了正常温度,在许年的头上摸了一把,还是有点低烧。
她对许年说:“这是酸萝卜老鸭汤,妈妈新学的菜。”
许年眼睛想说什么,又咽下去了,对着许冬晴笑一笑就抱着膝盖看着砂锅低头,藏起眼中的渴望和羡慕。
他一向听话,自从父亲意外去世之后,就更懂事了。来到这里之前,妈妈就叮嘱过他,“我们虽然住在这里,但这里不是我们家,不能偷吃这里的东西。”
许冬晴摸了摸许年的头顶,笑着问他:“年年,饿了吗?”
医生说许年只是普通的肠胃感冒,只是小孩子营养不好,又到了新环境,闹得厉害。只要能正常吃饭,就不算严重。
可这两天白天比以往都热,许年没什么胃口,只喝了点米汤和水,还只喝了两次。听许冬晴说吃饭可以快点好之后,他想努力吃饭,可一天下来最终也只塞下了半碗粥。
许冬晴本来只是习惯性地问一句,想着许年肯定还是没什么胃口,准备给他热一热米汤。
谁知道,她话音刚落,许年立即坐直身体,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她,随即却又严肃起来:“妈妈,这是姜阿姨的晚饭吗?”
许年没听过“夜宵”这次词,在他的观念里,只要是晚上吃的,不管多晚都是晚饭。
他安静地等着妈妈回答,小脸被炉火烤得红扑扑的,还在努力抿着唇,像是生怕一不留神就会流出口水。
许冬晴愣怔一下,揉着许年的小脑袋瓜对他说:“不是,姜阿姨回家了。这是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