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晚见了赵安昀后，林逾静便觉得自己的胸腔像是有一锅糖浆被文火煨着。
密集的气泡汩汩翻滚上来，清甜的气味从每个毛孔溢出来，扑地她整个人都晕乎乎的。
又像有一簇又一簇的小鞭炮，毫无征兆地被点燃，在她身体里乍响一声。
惊地林逾静愣在原地，但转瞬，又猝然笑起来。
而更多时候，她像踩在云端。整颗心脏透明又轻盈，被什么东西托着，几乎要飘出身体外，怎么也落不回实处。
而忙碌了一年，突然得来新年这几天全然放松的假期，百无聊赖之际愈发加剧这种如同悬浮的不真实感。
时间一长，林逾静才知道——
原来，欣喜这种情绪饱和到一定程度，真的会变成隐隐的焦灼和不安。
除夕当晚，她按耐下那种强烈的不真实感，强行将自己摁进旧沙发里，和黄韵芝一起看直播的春节联欢晚会。
九点多钟，林逾静的手机开始振个不停，微信里，短信里不断涌进来拜年祝福。
她打开手机，粗略看过去，那种一瞧便是群发的短信，她会客套性质地回复个新年快乐，后面缀个emoji的笑脸。
而一些合作过客户，她便郑重其事地编辑内容，回复。
最后，她又在自己部门的工作群里发了个的红包。红包里的数额颇丰，炸出梦梦几个，一人几句甜到齁的新年机灵话。
做完这些，林逾静才觉得自己有了实感，整个人，包括心脏都缓缓落回现实里。
十几分钟后，颜宇松也给她打来电话。电话里，两人互道新年快乐。
虽然是除夕夜，但颜宇松还是没有忍住，说了几句上价值的话。
最后，他换回玩笑的语气，“新的一年，继续加油，我们一起继续将公司做大做强。”
“嗯，争取A轮上市！”
林逾静附和，她的口吻更加夸张，说完，自己兀自先笑起来。
其实，认识这么多年。
颜宇松一直觉得林逾静这人理性而内敛，鲜少听到她像方才这般恣意的笑声。
他微微讶然，“看来回家过年，你心情不错呀。”
林逾静这才止住笑，“有嘛......”
“有啊。”颜宇松说完，便转了话题，“先不说了，我等一下要和公司行政一块给去年和我们合作过的客户统一发新年祝福。我挂了——”
林逾静反应半秒，迭声，“等一下，等一下。”
“怎么了？”
“大过年的，你别让行政加班了。短信我来和你一块发吧。”
“客户资料你带回去了？”
“带了，都在我笔记本电脑上。你等我上楼开电脑，我们分一下客户名单。”
说着，林逾静从旧沙发上一下腾起，因为动作过快，坐在一旁的黄昀芝奇怪看她一眼。
林逾静讪笑，用口型对她说“是工作上的事情。”
说完，她趿上拖鞋，小跑着出了客厅。
走进二楼房间，她从床头柜上拿起笔记本电脑，点开桌面上的文档。
目光在名单上一扫，双眸遽然黯下来——
这份客户名单上并没有茗茶。
她再一细想，也对，当时与他们公司直接合作的是里昂。借由里昂的需求，公司才与其间接与许嘉屹产生了联系。
非要说，茗茶只能勉强算作间接合作过客户。
察觉林逾静突然没了声，颜宇松问：“电脑上没有名单？”
林逾静回过神，“有的。名单前20个分给我，后面的给你。”
“行。”
“还有......”林逾静支吾一下。
“什么？”
“师哥，我觉得我们也应该给茗茶那边发条短信，虽然他们不是直接合作的客户，但.......”
不等林逾静说完，颜宇松便说：“嗯，我差点把他们忘记了，幸好你现在提醒我。到时候我来给茗茶公司发——”
“还是我发吧。”林逾静顿了一下，意识到自己的语速过快，她又佯装平淡的口吻，“之前我临时退出项目，我都没有正式和那边道歉。”
颜宇松想了想，“那也行。”
两人挂断电话。
林逾静先在自己的手机备忘录里大致编辑好的内容，在发送之前，只需更改一下称呼和合作的细节相关的内容。
她刚点开微信，可转念 ，又觉得电话短信比微信来的正式一些。
输入号码，更改内容，偶尔遇到对方回复，林逾静自然要与其多聊几句。
如此这般操作下来，二十个客户处理完，差不多是一个半小时以后了。
林逾静此刻坐在床沿，微微调整了一下身下的角度。又将手机从右手换到左手，可转瞬，觉得自己莫名其妙，自己又不是左撇子，复将手机换回右手。
咕噜咕噜，咕噜咕噜。
林逾静心口的那壶糖浆又开始烹熬。
她起身走到窗边，将窗户推开窄缝。因为白天下过雨，此刻涌进来的冬季夜风携着湿潮的空气，直直吹在她的脸上，林逾静却丝毫不觉得冷。
好一会，她才重新点亮手机屏幕，输入许嘉屹的手机号码。
13个数字亮在界面上，她嗫着唇，右手手指空悬。
终于，又是一下沉沉的呼吸，她郑重地按下拨打键。
-
许嘉屹的电话响起时，他正坐在岭南酒店的包厢里。
往年的年夜饭都是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