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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梅气得把衣服放桌上一扔,指着她的背影就骂:“她这是什么意思,来耍威风的?一个姨娘连句夫人也不叫,还让我们什么事都去找她,呸!”
孙妈妈拿起衣服看了看尺寸,腰得收收,胸得放放,算算时辰有些赶,便催促寻梅;“先别说这些了,赶紧服侍姑娘沐浴更衣,我先把这衣服改了。”
寻梅只得先去给赵昭打水。
赵昭让干什么就干什么,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只是在寻梅出去帮她拿衣服的时候,她整个人沉入水底,把头埋在双膝中,紧闭的眼角有什么东西溢了出来,烫烫的。
“姑娘!”寻梅进来惊呼。
赵昭从水里站起身来,转过身沉静地看着她。
水雾氤氲的杏眸里眼波流转,一眨眼,水珠自濡湿的睫毛落下,划过秀挺的鼻子、小巧的下颌,滑过如山峦起伏的身段,没入水中,如墨的长发披在莹莹如玉的后背,腰肢盈盈一握。
饶是看惯了美景的寻梅都红了脸,姑娘及笄后就一天比一天美,这再长大点得多好看啊。
她越美,寻梅就越难受,越发小心地服侍。
赵昭笔直纤细的双腿跨出了浴桶,小脚探入绣鞋,穿好中衣,从屏风后出来,坐在绣墩上歪过一侧的头发,就着火盆熏干头发。
热气一熏,暖香浮动,给变素净了的屋内添了几许旖旎。
寻梅和孙妈妈早就闻惯了这香气,赵昭自带的体香清清甜甜的,比一般的香囊、香袋子好闻多了。
孙妈妈用牙咬断了线,拿起衣服看了看:“改好了,姑娘试试。”
赵昭摸了摸衣服,真是好料子,又滑又软,只是以后恐怕只能穿一个色了。
她换好了衣服,撩起一头青丝,随手用白丝带对镜绾了个髻。
“怪不得人人都说要想俏,一身孝呢。”寻梅看着赵昭赞叹不已,本就楚楚可人的姑娘这么一穿,更显得清纯动人,尤其那身段,这么站着就是一出绝美的风景。
孙妈妈听她说得不像话,抬手拍了她后脑勺一下:“少胡吣,打哪儿听来的胡话也敢在姑娘面前说!”拿起绣花针作势就要扎她。
寻梅抱头鼠窜到赵昭身后,愁绪顿时被她们这么一闹冲淡了不少。
见赵昭终于笑了,寻梅献宝似地从身后拎了个提盒出来:“姑娘快用饭吧,吃饱喝足了咱们就去守灵,这一宿恐怕是不好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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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匆用过饭,她们一刻也不敢耽搁就去了灵堂。
走到半路,越来越冷,孙妈妈就让寻梅回去给赵昭拿个暖手炉,她举着灯笼带赵昭继续走。
老远就看见夜风中长长的丧幡像条白蛇灵活地扭来扭去,赵昭害怕地缩在孙妈妈怀里,生怕那白幡会缠上自己的脖子。
走到门外,只见空旷的灵堂里正中挂着印着“奠”的帐子,两边各是三排蒲团,此时只有一人跪在火盆前烧纸。
听见动静,他缓缓抬头,美得有些锋利的五官,深邃的瑞凤眼眼尾上翘,抬眸间带出一股冷韵,高不可攀地勾人。
正是玉英。
赵昭脚步一顿,停在了门槛外迟迟不肯迈入。
“姑娘?”孙妈妈不解。
赵昭拉着孙妈妈躲到一旁,她胃又开始闹腾了。
看见赵昭捂着肚子喊疼,孙妈妈也有些着急,今晚无论如何她都得撑住:“你胃疼常喝的药咱们也带来了,我回去熬好了拿来,你先进去,外面冷。”
她把灯笼递给赵昭。
赵昭怕夜黑路不好走,推了回去:“妈妈别急,慢慢走,我忍得住。”
孙妈妈只得提着灯笼快步走了。
光亮一没,寒意更甚,丧幡张牙舞爪地来抓她,赵昭搓了搓胳膊,最后还是扶着门框提裙而入。
她不敢往里走,选了门口不远的地方跪下,安安静静的,一点儿存在感也没有。
寒风刺骨,吹透了衣衫,时间长了她就忍不住打喷嚏,一个接一个。
“门口风大,过来坐。”
戛玉敲冰的声音兀地响起,不大却震得赵昭心尖儿颤了颤。
看见玉英,赵昭就想起昏倒前那双令人不寒而栗的眼眸,抿了抿唇:“没事儿,我就在这儿吧。阿嚏!”
她揉了揉冻红的鼻尖。
玉英漆黑的眼定定地望向她。
“我、真的没事儿。”赵昭搓了搓手,嘴唇都开始发抖。
玉英眼睛一眨不眨地继续看着她,大有她不过去,他就要这么一直看下去的架势。
赵昭败下阵来,揪着衣角起身过去了,心里暗暗戒备。
坐下后,玉英只是安静地烧纸,不再搭话,赵昭心里的大石渐渐落了地,只是胃越来越难受。
天太冷了。
为了转移注意力,赵昭也跟着烧纸,却在不经意间发现玉英烧纸的动作有点不一样,他总是等到火势最旺的时候才松手,火苗都快燎到手了也不怕。
不烫吗?
赵昭有点好奇,也试着晚点再放手,结果指尖立即被火苗燎到,呀了一声扔了纸,呼呼地吹着红肿的指腹,不解地看向玉英,却撞进他满是戏谑的凤眸。
我真笨!赵昭垂下头,不再多看玉英一眼。
俩人就这样默默地烧了好一阵纸,赵昭忽然心想,若是安国公没死,这一切会不会就不一样了?
也许老夫人不会这么嫌恶她,她只需要好好伺候夫君,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就好。
余光瞄到玉英倾城的容颜,也不一定,说不准事情只会更糟糕呢,也许,安国公死了才是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