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床前,她眼睫轻轻颤抖,脸色苍白,眨了几下眼睛,短暂的迷茫清醒之后,她输液的手缓缓抚上肚子,眼睛在一瞬间酸涩变红,她看向祝玉,问,“没有了,是吗?”
祝玉心揪了一下,微笑着安慰,“没关系,宝宝回天上做小神仙了。”
她更担心沈行雨,半弯着腰,问,“有哪疼吗?医生马上就到。”
沈行雨嘴角有些抽搐,她的泪从眼角渗出,“没有了...”
她看着天花板,医生检查的时候也无只字片语,医生交代了很多,祝玉一一记下,等医生走了,沈行雨盯着天花板,她说,“我能感受到,有什么东西从我的身体里流了出去,带着我一部分身体,灵魂和爱一起走了。”
“没关系,小雨,还会有孩子的,”迟温的眼眶也是红的,一米八几的男人半跪在床前,声泪俱下不为过,颤抖着伸手手覆上沈行雨放在被单上的那只手。
沈行雨却摇头,“我不想见到你。”
“小雨...”
“滚。”这个字是祝玉说的。
夏之舟把迟温扶起来,同样叹气,“先出去吧。”
沈行雨很快再次睡着,祝玉出来后,她问迟温,“原因。”
迟温把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
祝玉抬头看他,走廊这时很空,外面的夜色很深,沉沉压下来,被亮灯照着,失去本来的颜色变成深蓝色,看久了,有幽微的恐怖感。
祝玉脸上亦如此。
“对不起。”迟温对上她的眼神。
“对不起有用吗?”
她看这个男人懊悔,痛苦,最后都转变成虚伪,恶毒的话在喉间斟酌,而后又觉得没必要斟酌,这不是诅咒,只是她平淡的一个愿望,“迟温,我那天说的话不是开玩笑,我真的很想拉着你去死。”
她忽然拉着迟温的衣领,眸中恨意了然,“迟温,是你说的爱,说一辈子保护,现在呢,你爱她你对她好一点行吗?你爱她...你可以不要让我总是在医院看到她行吗!”
她把他放开,歇斯底里地去质问,“为什么你们每个人都说爱,却只会给对方带来伤害啊?”
为什么所有人都这样?
祝玉很不明白,为什么每个人嘴上都说我是爱你的在乎你的,却总要先伤害再悔改,然后用无尽的懊悔来弥补,好像没有这些伤害就不够彰显一路走来的不易,没有这些伤害就不能见证他改过自新的真诚和离不开爱人的深情。
“四年前你说你会改,两月前你说你永远爱她,迟温,违背誓言的人是会遭天谴的,可你为什么还活着?”
“因为我爱她。”迟温小声地讲。
祝玉回身开门的手顿了一下,冷笑一声,“那你的爱真是一文不值。”
门被关上,沈行雨不想见迟温,迟温也不走,就守在门外,只等她睡着进来看两眼。祝玉没日没夜地陪着,担心却日益增重,沈行雨的状态很不好,很多次,她看向祝玉的时候,祝玉都觉得她应该是有话想说的。
她一定有话想说,祝玉等过也问过,却只看到她无穷无尽的眼泪,她不说话,也很少吃东西,后面医生不让流眼泪,说会伤眼睛,她也不哭了,愈发沉默。
祝玉咨询过医生,医生说可能会有抑郁的情况,要家属好好开导,祝玉就变得话多了,找好玩的事情来哄她,可没什么用,但至少也会在祝玉说完话的时候应她一声,会在祝玉担心地要叫医生时她握紧祝玉的手,给她一点反馈,之后一如既往,少言少语。
她不是故意的,沈行雨看着祝玉担心和满眼的红血丝,她默默在心里说,她不是故意的,她只是需要时间,需要时间去接受肚子里的小生命没有了。
于祝玉来说,重要的是有个家,有朋友,有爱人,她又何尝不是呢。小时候写作文——“我的妈妈”,祝玉憋一晚上勉强能写出来个妈妈很忙,可沈行雨什么都写不出来。
她坐在书桌面前着急,忽然看到电视里的新娘子一边流眼泪一边说自己以后成为妈妈也不会忘了自己的妈妈。她想,是不是每个人以后都会成为妈妈,那这样的话,她可以替自己未来的女儿写一篇。
她一个小孩,就已经在想对更小的宝宝很好了,可当她真的有了宝宝,却又被残忍的拿掉了。只能在每个夜里都重新回想受一遍手术台上的无望,好让自己不要忘记这个孩子。
她不睡觉,祝玉也不睡,两个人一起熬着。
袁雪来看过一回沈行雨,祝嘉也来了,两个人隔着门往里看,都皱起眉头,那大概是袁雪第一次真心的关心祝玉,她说,“怎么瘦了这么多?”
“两个人吃得少,也不怎么说话,更是熬着不睡觉,”
“沈行雨老公呢?”
“阿姨。”
迟温走过来,袁雪问他,“你知不知道孕妇小产后情绪会不稳定,很容易有心理问题吗?你这个时候你不陪着你靠祝玉,她能做什么?”
迟温很怕强势会让沈行雨讨厌,片刻,他说,“她不让我陪。”
袁雪气到了,“不让你陪你就走,你这么听话你站这干嘛,你干脆回家睡觉好了啊!”
夏之舟也在,袁雪到底没再说什么,转头看祝嘉,“进去给你姐送东西,把你姐拉回家洗个澡,几天没回去人都臭了!”
夏之舟帮祝嘉开了门,沈行雨这会是在睡着,祝玉坐在她床前,两手紧紧握着她的手,把好友的手抵在自己的额头,呈祈祷状。
沈行雨动了一下,祝玉抬头,祝嘉看到她脸上的泪痕还没干,却在看到好友满头是汗时起身拿了毛巾细细为她擦汗。
祝玉没往这边看,擦完后依旧坐下盯着沈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