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将她接到了京城,跟哥哥住在一处。哥哥脾气急,没什么耐心带她玩,所以她总是坠在一群少年后头,偶尔被甩开了,也只会偷偷抹眼泪,因为那会儿她得了一种怪病——失语。大家都以为她成了哑巴,只有李邦五会耐心跟她讲话,甚至头发松了,都是他帮忙扎的,所以有段时间,她特别依赖他,因为只有他能给她安全感。从小到大,一直到现在,只要有他在身边,即便面前是无尽地狱,她都不害怕,只是这话不能对任何人说,因为他是仇人。母亲离开后,她身边的所有人反复跟她强调,李家是仇人。东周亡于汉北,叔叔死于沙场,父亲在军中旧伤复发而亡,甚至于哥哥死于汉东军的手中,在周围人的口中,都是汉北所为,所以她必须恨汉北,连带也要恨他。
正如他早前问她,为什么她只恨他?不恨秦权,甚至楚策?秦家杀了她哥,楚策怂恿他哥犯险,不应该恨么?
她也问自己,为什么不恨别人,只恨他!
想了很久,排除了周围人对她的影响,大概只剩下一个解释了——只有恨他,才不会与他走散。
“当年送楚南竹的那只荷包,不是我做的。”看着他的鬓角,倏然喃喃而语。
她亲手做得那只,上面绣着一树梨花——陈家的那棵,可惜最后被她扔到了陈家桥下,因为他身上戴着别人的荷包。
李邦五放慢咀嚼的速度,看她的眼神先是茫然,继而慢慢变成疑惑,随后便是了然后的炯炯有神,“那你做的呢?”他知道她做过,因为吴平召为这事当面奚落过他,说他妹为了做那只荷包,手指都扎破好几回。
“扔进水里了,陈家桥的水里。”从那之后,她再没给男人做过荷包,连她哥都不给。
李邦五用手背蹭了蹭鼻尖,与她四目相对。
良久后,两人突然都无声的笑了。
时光像是突然回到了十三年前的那个元宵佳节——
一个娇俏的少女正背手站在灯火闪烁的桥上,手心里攥着一只粉绿荷包,遥遥望着桥下的英俊少年。
只是这一回,少女没有再将荷包扔到桥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