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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时宜愣了一下,鬼使神差的,她没有靠在坐榻上休息,而是轻着脚步来到九安身边,慢慢蹲下身来。
那人似乎感觉到了她的靠近,睫毛颤了颤,轻轻抬起头。
眸子在一瞬间又亮起来,带着一股没来得及掩饰下去的疲惫,他对着苏时宜笑了笑,仍旧一副乖巧的样子,“怎么了?”
苏时宜眨了眨眼,没想和他废话,直截了当道,“把手给我。”
九安神情一怔,乖乖伸出手,头却低了下去,声音有气无力的,却尽力将尾音落得很稳。
“不是看过了吗?我是试毒者,难免会有毒发的时候,不用担心。”
手都在抖了,还想着安慰别人?
苏时宜暗笑了一声,并不说话,只抬手搭在手腕上,仔细探了探,才松开手。
她学的治病救人的医术,原本对毒了解的并不多,巧的是她那位古板的老师傅,神通广大,无所不通,近些年来尤其喜欢研究些稀奇古怪的毒,苏时宜整日跟在他身边,耳濡目染,慢慢也就知道了一些。
手上用了些力,将那人的手腕凑到鼻子旁边嗅了嗅。
幽幽青苔香气。
槐阳茶?
苏时宜记得这味名叫槐阳茶的毒,此毒源于槐阳草,槐阳草无味,非毒非药,晒干之后似茶,混杂后泡出来的茶水,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青苔香,只要饮足七七四十九日,五脏六腑一点点衰竭,最多五年,便是天人在世,也难救回。
这种草很难寻,下毒时虽不易被察觉,却要四十九日不间断,毒发周期太长,算得上时毒中鸡肋,除了折磨人,苏时宜想不出还会有什么用处。
想不到这泓安王,竟是这么个变态的人。
苏时宜轻轻眯起眼睛,九安曾说过,自己被泓安王关了三年,哪怕最坏的结果,也只是三年前被下的毒。
还能救。
想到这里,苏时宜几乎下意识地开口,“冰天雪地,找不到草药,等下了山,我去找药房配药,你这毒还能解。”
九安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再次睁开眼睛打量着苏时宜,半晌之后轻轻笑起来,“既是如此,救命之恩,应当如何报答才好?”
自古救命之恩,也只能配以身相许。
苏时宜抿了抿嘴,压住嘴角的笑意。
若当真如此,被她救过命的人,大概已经凑够一个球队了,再过几年,只怕皇帝的三宫六院都没她的后院多。
“医者仁心,不求回报,”苏时宜又打了个哈欠,慢慢站起身来,“若实在想报答,自己出医药费就好了。”
倒不是她小气,只是自己从京城到长宁州,还是从牢房里出来的,身上除了随身携带的一把短刀,没什么值钱的东西。
现在好了,连那把刀都扔在了王府里,也不知瑾月身上还有什么可以做抵押的东西,都说王侯将相家的小姐穿金带银,一个首饰就够寻常人家吃几个月的粮。
可在苏时宜的印象里,她这位阿姐头上,好像只有一个再简单不过的木簪子。
木簪子能换两个包子吗?
不好说,况且两个包子都没法填饱肚子。
苏时宜苦着一张脸,满脸愁绪的靠在坐榻上,将身上的毯子裹了裹,伸出手指仔细盘算着。
她不知道霍州离长宁州有多远,哪怕两地相邻,步行过去也要走上许久,瑾月说霍州有人接应,可毕竟远水救不了近火,霍州的银子也没法现在就飞到他们手上。
那这段时间的吃食可怎么办?
瑾月这样会舞刀弄剑的大小姐,肯定不会刺绣功夫,自己更是一窍不通,总不能靠瑾月街头卖艺为生吧?
似乎只有自己的医术吃香一点,毕竟走到哪里都有生病的人。
苏时宜想到这里,第一次由衷的感谢跟在师傅身边认真学习医术的自己。
瑾月不知何时出来的,头发还有些湿,散乱的披在身后,苏时宜想得出神,被她的影子吓了一跳,抬起头时,正顶上瑾月那双担忧的眼睛。
温热的手搭上她的额头,轻声问道,“好些了吗?”
“阿姐,”苏时宜将那只手握在自己手心里,眼睛盯在瑾月身上,像是在土里挖到宝贝的孩子,笑得让人摸不着头脑,“等下山之后,我干回老本行养着你!”
“什么老本行?”瑾月听得一头雾水,只当她发烧在说胡话,无奈的叹了一声,“快些休息吧!别真的烧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