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区。”俐俐轻轻咳了一声,“我没事的,你……”
“我是在问,对战开拓区的哪一栋楼、哪一间房。”
俐俐觉得更头疼了:“你问这个做什么,你又……咳咳!你又不在……”
“我在。”
俐俐大懵:“啊?”
电话那头传来了衣料摩擦的窸窣声,大吾似乎正在披上外套:“告诉我你的楼号、房号。”他用平淡且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我现在过来。”
十五分钟后,门铃响了。俐俐仍旧瑟缩在被子里,努力分辨梦境与现实的边界。她听见火焰鸡前去开门的声音,然后脚步声向她靠了过来,停在她的床前,蹲下,一双闪着微光的蓝眼睛映入她的眼帘。
“你……”
千头万绪一时间涌上了心头,俐俐没来由地想哭,赶紧将脸埋入被褥之中:“为什么你会在这里?”她的声音变得闷闷的,恰如其分地中和了她的哭腔,“什么时候来的?”
大吾脱去他的风衣,沿着床边坐下:“昨晚到的。本想过来看看风速狗的情况,没想到你……”他看了看放在床头的体温枪,“你发烧了?”
“…………”
“俐俐?”
层层被褥之中,俐俐用力捂住嘴唇,泪水渗过睫毛,止不住地滚落下来。她几乎哭得没有一点声音,就连急促、颤抖的呼吸都被极力压到了最小,只有一双足尖蜷缩着外露,不时轻微地颤动着。大吾的手停在半空,几秒之后,慢慢放了下来。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坐着,直到那团小云朵般的被褥不再蠕动,漏出一点低微的声音:“我……”
“需要纸吗?”
“小云朵”窸窣着动了动,从中伸出一只细白的手腕来。大吾将纸巾放在她的手中,看着那只手缩了回去,又是一阵窸窣声响。
几分钟后,被褥终于松动下来,半个脑袋露了出来,一双眼圈仍然泛着微红:“抱歉。”
“别这么说。”他露出一点微笑,“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有点腹痛。”她想了想,“可能是,吃坏了肚子。”
大吾握了握她的手,极细微地皱了一下眉头:“我觉得去找医生更好一些,你觉得呢?”
“…………”
“我送你去,好吗?”
俐俐本不想去的,但是那双蓝眼睛就那样注视着她,距离极近,恳切得近乎深情,逼得她无法说出一个“不”字:“我知道了。”她摇摇晃晃地坐起身来,“我问一问医疗中心,他们……”
“我来。”
大吾已经先她一步站了起来。电话很快接通,她听见他有条不紊地讲明情况,随后放下听筒:“换一下衣服好吗?我们准备出发。”
还能说“不好”吗?俐俐默默想着,将脚尖放到了地面上。她仍然穿着那条白色的真丝睡裙,所以一时没有松开裹在身上的被子:“你……我,我去卫生间换一下衣服。”
“我转过去就行了吧?”
“……好。”
大吾走到窗边,俐俐推开被子。壁灯亮着幽微的光,在深色帘布上投下了她行走的影子。那是一片不怎么明显的剪影,但是足以让人辨清它的轮廓:影子停在衣柜之前,随后侧了过来,起伏的身体曲线一览无余。
大吾愕然,双唇微微张开。
他意识到他不应该再看下去,但是讯号从大脑传向眼球,又浪费了不必要的几秒钟:那片影子抬起了腿,腰肢向下弯折,两只脚掌分别踩进裤管;随后直起背脊,一头长发拨到胸前,背手合上了内衣搭扣。
搭扣钩子互相咬住的时候,发出一声极轻微的碰擦声。大吾倏地挪开了眼,喉结上下滚动。
“……大吾?”
俐俐向他走来。但他的脑中仍然留着那片剪影,透过宽松的衣衫,与她的身段完美重合。大吾闭了闭眼,罪恶感从心底涌了上来:“抱歉。”
这是一句意味不明的道歉,但是俐俐已经没了细想的力气:“我们走……”
世界开始天旋地转。
光影在她的眼前不断摇晃,晃出一朵一朵马赛克的花。俐俐感到气力正在从她的体内抽离,于是身体止不住地倾斜,倾斜,直到撞上一方柔韧的胸膛:“俐俐,你……”
黑暗席卷而来,那人的声音湮灭在了她的意识深处。隔了好一会儿,久远泛黄的记忆慢慢浮现:那是多少年前的夏天,她在淋雨之后发了高烧,母亲煮了罗子果的药汤喂她喝下,那股涩中带辣的气味在她的口腔之中反复徘徊;也是那个夜晚,在她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下了晚班的父亲走到她的床边,抚摸她的额头、脸颊,随后在她的额前落下一个温柔的亲吻。
没错,正如现在。
她躺在一处柔软的被单之上。眼前影影绰绰,有人伏在她的床边,温暖的嘴唇依偎着她的眉心。俐俐无意识地应了一声,伸手握住那人的衣角,嘴里模糊地唤了一声“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