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分钟后,手机再次响起。卡门乐呵呵的声音传来:“你活着啊?”
铃声三度响时,西利尔毛了:“天王老子来了我也不接!”
他将脑袋钻进被子,放任手机叮铃叮铃地叫。终于,提示音嘀了一声:“自动转入语音留言。”
“是我。”年轻轻的女声说道。
大吾抬头。西利尔啊得打了一个喷嚏,嘀咕:“真晦气……”
“我听说了你的遭遇,抱歉。”
“逮捕维奥本是我的任务,不该让你牵扯进来。”
“祝你早日康复。此外……”
能听见窸窣窸窣的声响,似是打包时拉扯胶带的声音。“明天我会动身去阿尔米亚地区,或许不会再回来了。如果你还记得,你有一把摩托车钥匙落在我家。”
“想要的话,联系一下黑连和白露吧。电话是……”
“没什么事了,再见。”
通讯结束,沉默却持续了好一阵子。直到西利尔哗啦啦抽了纸巾,用力擤了几声鼻涕:“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对吧?”
“…………”
“你回去吧。”他挥挥手,餐巾纸团脱手划过一条弧线,精准落进垃圾桶里:“今天这份人情——到了猴年马月——我会还给你的。”
在“猴年马月”到来之前,西利尔倒托了他另一桩事:前往俐俐的公寓,替他取回那把摩托车钥匙。抛出这一“请求”时,青年依旧摆着一副理所当然的姿态:“那可是睹物思人的好地方。”
“我有必要借你的名义?”言下之意:拿出求人的态度。
“好吧,算我求你。”西利尔毫无自尊地求道,“求你,求求你了嘛,Daddy~”
大吾对此无话可说,但这一请求……有何必要拒绝呢?抵达那间小公寓时,他的心脏有所感应似地躁动起来。俐俐自然不在,帮忙收拾遗留行李的是她的两位后辈:白露是年轻轻的金发姑娘,说话很慢,音调悠扬饱满;黑连则是气质利落的男孩子,举手投足带着少年老成的深邃。前者眼睛亮亮地向他招呼时,后者皱着眉头使劲打量他,终是没说什么,自顾自地拽着玻璃胶封起了箱子。
“您是西利尔先生的朋友吗?”白露说,“真想不到,他认识这么厉害的人呢!”
功夫鼬在她的身后跑来跑去,小小的身材仿佛具有无穷的力量。不一会儿,它将堆积如山的纸箱清得七七八八。“对不起,这儿太乱了,我可能一时半会找不到那把钥匙……”
“如果需要,我可以协助你们一同整理。”大吾体贴地说,“坐在这里干等,实在无聊了些。”
“这怎么好意思……!”
两小时后,客厅与餐厅的整理工作结束。贴在墙上的便贴与笔记被撕了干净,各类垃圾则被扎起来堆在一边,又被宝可梦们合力抬下楼去。白露与她的水水獭从冰箱里清理出的一些食材,连同冰块一同装进保温箱里:“大吾先生要带走些吗?前辈走得仓促,这一冰箱的食物——”
正说着,黑连同将装满了书籍的箱子推到书房外头,箱体撞到墙壁,撞出很大一声动静。
“白露。”他用平直的语调说道,“别说那么多。”
大吾意识到这个少年对他存有戒心。白露则嘟囔着说了一句“我没说什么呀”,转而问道:“你见过‘旋风巨钳螳螂’的钥匙吗?我找不到它在哪儿了。”
黑连的长耳兔搬着一筐杂物走过来,少年低头往箱子的缝隙处里填塞着物品,满脸写着敷衍之色:“没看到,一会儿再说吧。”
※
公寓变得空落落的,仅有单人卧室里的床架上留了几床天蓝色的床被。大吾将它们一一搬下来压入箱底,被面飘来的洗涤剂香却令他一时间晃了神。
鬼使神差地,他低头嗅了一嗅,迟一秒地意识到这行为像极了变态。
真是的。
大吾轻轻咳了一声,反手关门,暗处轻微嘎吱声却引起了他的注意:那是一只半透明的小型箱体,钢化玻璃质地,内部置着一具不足半米的骨架——假若他的判断不错,这是一尊驹刀小兵的骨架,由价格不菲的高分子复合材料与金属墨制成,显然有医疗方面的用途。
此外……
箱体背面的用黑色记号笔写了一行小字:DAIGO。
DAIGO?
“那是驹刀小兵的名字。”黑连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
“DAIGO是红豆杉博士的实验体,一只罹患严重的先天性软骨畸形的宝可梦。我们竭尽所能地寻找治疗它的方法,但也仅仅将那家伙的生命延长了七个月而已。”
“是谁取的名字?”大吾问。
黑连扭起唇角笑了,仿佛在说“你都知道,何必再问”:“我们以样本编号作为对生物样本的称呼。红豆杉研究所经手的宝可梦太多,没有余裕为每一只宝可梦命名。只是她不赞同,她说——我们既希望它存活下去,就该赋予它一个生者的名字——你那是什么表情?与死去的宝可梦背负着相同的名字,你觉得不吉利么?”
“不。”大吾微微一笑,“我只是在想,假如我能借给那个孩子力量就好了。”
“……少花言巧语了。”
黑连向前走了两步,一串摩托车钥匙被他抓在手里,摇晃着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如你所见,DAIGO不在了。为它量身打造的骨架派不上用场,只能扔在这里。现在该你回答我了:你同她,是什么关系?”
“…………”
“为什么不说话?”
十几秒的静默后,少年得到了答非所问的答复:“和我对战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