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的人声鼎沸已远去,摇身一变装扮成新娘的陆时微正孤零零地杵在山顶厅堂的中央。
已然等了一会儿,仍不见山神现身。
这座山高耸入云,道路崎岖难行,形如悬梯。
送亲队伍停在了山脚下,她一人独行两个时辰,终披着浓重的夜色攀上积雪不化的山巅。
颇为奇异的是,沿上山路走了没几步,纠缠着她的寒意尽数消失了。
虽说关于山神娶妻这一习俗,陆时微和系统一致猜想另有隐情,但在危机一时解除后,她仍犹豫了许久究竟要不要继续登山冒险。
二十年一回的娶妻,更像是一种约定、一次提醒。她绝不想从一场追杀跳入另一个生死未卜的迷局。
无奈这座山实在荒凉,山脚下有零星的几户人家,借宿不得。一上山后,除去遮天蔽日的树木和丛生的野草外,渺无人迹。
见她驻足不前,系统再度劝说:“此地值得一探,况且你没有退路可走。”
陆时微趁机讨价还价:“小明,我若活不成,对你也没什么好处吧?如果之后危及生命,你这么善良可爱,会救我的吧?”
“别用可爱夸我。”系统硬邦邦地丢回一句,信誓旦旦地说:“下回你赊功德,我给你打折。保你性命无忧。”
“万一他见我貌美,真的要我做他的新娘怎么办?”陆时微甚是忧愁。
性命固然最为重要,但没有感情基础的亲也是成不了的。
系统冷笑一声,决绝地说:“绝无这种可能。”
于是陆时微没有再筹谋着半途逃跑,露宿荒郊,而是吭哧吭哧登临山顶,战战兢兢地等待着山神。
室内只有四角点着烛火,昏暗得很。又因头冠上华美繁复的珠帘遮挡了视线,陆时微不太能看清其余陈设,只觉这间屋子很宽敞。
奇怪的是房屋正中立着一面巨大的白色屏风,硬生生隔绝成两块区域。
正踌躇间,听不出喜怒的问句忽然入耳,是清冷的男子嗓音:“你是妖族?一只鸟?”
陆时微一时怔住,复活这几日忙于他事,她尚且不太适应自己变了身份,也没发觉身体内在有多大的不同。
莫非谢袅起这名字,是因为自己本体是只鸟?未免过于直白了。
系统适时地提示:他说得没错,谢袅原身是雉鸡精。
爬山的漫长时间里,系统实在忍受不了她的无知,勉强告知她一些修仙者必知的事情。
世人修仙以求长生者众,但几百年前不知缘由,灵气变得极度衰微,真正能修成的人寥寥无几。故而各门派间明争暗斗亦是激烈。偶有精怪妖族修炼,数量稀少。
抬眼望去,屏风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颀长人影,静静地站立着,似乎是在耐心地等她回答。
“山神大人真是好眼力。更准确的来说,我其实是只雉鸡精。”陆时微打定主意先试着巴结对方,答得分外谄媚。
可那人却是语带嘲讽:“小小精怪都能送上山?如今的标准甚低。”
原来在世上妖怪的地位这么低?不应该物以稀为贵吗?
陆时微十七年的短暂人生里从未出现过妖族,她眼下还对新的身份很是新鲜,这般不屑无异于给她兜头一盆冷水。
好在陆时微往日里受的冷眼不少,这点程度大可一笑而过。何况她不会为此自卑,比起她这样的手无缚鸡之力,雉鸡精也没什么不好。
心底却隐隐有些愤怒,大约谢袅素日里很是在意身份,不愿因此被轻视。
陆时微深吸一口气,压住翻腾的怒火,挤出一个真挚的笑来:“能成为大人的新娘,是莫大的荣幸。我既能被选中,定是因为我也有些优点。”
“是吗?”一个身着朱红色衣袍的高挑少年从屏风后缓缓走出,竟三两步就移到了跟前。
陆时微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人至跟前才看清他的长相。
眉目舒朗,瞳孔是深邃的墨黑色,薄薄的唇紧抿着,是一张见之难忘的面容。
如她所料,恰是那日山上救她脱困的少年。
“是啊......”陆时微不自觉地盯着他失神,蓦地听到一声轻笑,男子抬手半撩起遮住她大半面容的珠帘,认真地看了看,略带讶异道:“是你?”
初见的那天,她全身的衣服破破烂烂,又灰头土脸的,这鬼居然还能一眼认出她。
虽然相遇时她的样子不太美妙,但陆时微仍是止不住欣喜,飘飘然地问:“太好了,你还记得我呀?救命恩人,你叫什么名字?”
系统语塞:“能问点正经的吗?”
被一双分外热切的眼睛注视着,少年不自在地放下手,移开眼神回答道:“江予淮。”
一只鬼的名字还挺文绉绉的,陆时微默念了一遍,只听江予淮语调坚定地补上一句:“你没有。”
什么没有?陆时微拍拍脸颊,收起花花心思,忽然反应过来,是指她没有优点?难不成是在说她其貌不扬?
陆时微当下大为受挫,谢袅这张脸生得清丽,按照她苛刻的眼光已是不错。这男人恐怕是幽居深山太久,都缺失审美了。
但她很快摒弃了小小的气馁,还是能摸清事实抱上大腿更重要。
“您这娶妻,也不摆个花烛什么的布置一下呀?”陆时微顾左右而言他,却不得江予淮理睬。
她自顾自地接着说:“我听闻山神娶妻是二十年一回,在扶风郡流传三百余年。可是后来就再也没人见过那十几个新娘了,您这□□子的速度,还挺快啊?”
“与你何干?”江予淮横眉冷对,语气不善。
“当然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