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之如皇帝亲临,但只能有一次使用机会,用后即毁。
望宁声音清脆威严,响彻在寒风中竟也有几分凌厉,“太医张程接旨,命太医张程即刻为宜贵妃诊治,不得……”
可话还没说完,鬓角斑白已是知天命年纪的张程竟直直跪在了她面前。
雪水浸湿他的膝盖,张程以头抢地,声音微颤,似是已经被逼上绝路,进退两难,“公主殿下,您就别为难老臣了……”
“臣虽无兄弟姐妹,无妻无子,却有耄耋瞎母需要供养!”
此刻的他再没有刚才的虚张声势,额头一下又一下快而重地撞击着地砖,涕泪纵横,“恕臣实在、实在不能为宜贵妃医治啊!”
她请出“如陛下亲临”的玉佩,却只得到一句不要为难老臣……
哪怕是心中隐隐有了猜测,可望宁还是不免被这场景震了一下。
霎那间她只感觉背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心头立即笼罩层层乌云一般厚的俱意,压的她喘不过气来。
——他知晓了!
能吩咐钦天监做局,说宠冠后宫近十年的贵妃宫里有邪祟,让其搬到偏僻阴冷的宅院,如同打入冷宫。
同时又有本领神不知鬼不觉地给贵妃下毒,还让太医院在她请出玉佩之后都不敢诊治。
这样手眼通天,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本事……
他定然是知晓了!
彻底反应过来的望宁提步就往养心殿跑去。
太子已逝,皇帝病重。如今代理朝政的姜衍俨然是未来新帝。
如果他要对姨母动手,那在此刻能保住姨母性命的便只有一个人!
姨母痛苦强撑的模样和这些年她对自己的疼爱教导不断交汇在脑海中闪现,望宁只想着快一些再快一些。
绵延的宫殿从望宁的身侧闪过。
红墙金瓦、飞檐翘角都在飞速后退中变得晦暗肃杀,望宁喘着粗气大步越过汉白玉石阶,她一刻都不敢停歇,后背额头在朔风中沁出了汗。
“陛下——,望宁有事求见!”
病弱的皇上半倚着床榻,手里翻看着书页。
翻动间,望宁看见是《左氏春秋》,“《郑伯克段于鄢》,东宫的官学可曾教过你们?”
当今陛下的声音淡淡响起。
望宁此时心中大急,眼前全是姨母苍白虚弱的脸色,哪还能应答皇帝突如其来的问题?
俯身叩首,正欲讲明缘由,请求圣上降旨意太医院给姨母诊治,就听皇帝的声音不断。
“隐公之年,武姜偏爱共叔段,致使兄弟阋墙……”
缠绵病榻两月有余,好不容易精神好些的九五至尊似乎对这篇《郑伯克段于鄢》极其有兴趣。
他将书籍平摊放在锦被上,“太傅是怎么教你们的?”
大昭之主语调奇怪,眼神中似乎翻滚着浓郁凌厉的杀意。
“你且说说,若是子女已然阋墙,那做父母的该当如何?”
天子威严极盛,望宁却早已顾不得那么多,“宜贵妃身体不适,臣请旨让太医院为其诊疗!”
她叩首相求。
天子一愣,许是听望宁提到了他最宠爱的女子,又或许没有料到望宁竟敢如此大不敬。
他脸色微变,神情中似是有些不解。
帝王凝着望宁的眼睛,半晌开口,声音轻语调慢,有意让望宁不遗漏任何一个字,也不肯错过望宁任何一个表情。
“孤这病来的又急又重,还未将朝政安排妥当,便已然缠绵病榻,使朝中大臣群龙无首,也让不臣之人起了歹心。”
“叛军意欲谋反,强取皇位。”他口中讽刺之意愈盛,“多亏皇子姜衍看破贼人奸计,带兵直冲月华门。”
“咳咳咳!”皇帝剧烈地咳嗽起来,“救驾有功!”他喘着粗气,把这几个字咬得很重,“孤这才放心把监国之权交给他!”
从鼻子呼出重气,圣上整个胸腔剧烈的起伏着,然而眼睛却一直死死盯着望宁。
最后像确定了什么一样,病榻上的九五至尊缓缓开口,语气与奇怪且恶劣,甚至好似带着恨意。
“你母亲是卫国大将军,你父亲更是十二岁就做了孤的幕僚,一路辅佐孤登基称帝,他们两人都是顶聪明的人物……”
“你怎会如此蠢笨?”
“此刻,连该去求谁都看不出来?”
不、不会的。
望宁惊得后退半步,还有法子的,定还有其他法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