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姜衍就只需要将她的遗腹子养在宫里,给口饭吃,给口水喝,就能够依旧让那些武将感觉到皇帝对他们的情谊。
便能够什么也不损失的为他母亲报仇了。
当真好心机,当真好计谋,当真……好狠的心啊!
望宁的心一沉再沉。
而面对李福海的卖乖,刚刚给太医连升了两级的人,声音平淡,连嘴角都是平直的。
“你惯是个嘴甜的!”
说着他解下那腰间成色甚好的番邦进贡玉佩随意拍在了李福海的手掌上。
“赏你了!”
只这三个字尾音微微上扬。
喜怒不形于色的十九岁帝王刚把起码价值两千两的玉佩随意赏人之后,回头就对上了望宁如墨般的眼神。
莫名的,从战场上杀出来的少年心下一滞。
站在床边,他有意冷着声音,“既然你有这个福气怀了龙胎,就好好养着,给孤生下来。”
帝王捏着她的手腕,像是在把玩一块上好的羊脂玉,“参军戏,孤会让他们进宫来。”
他声音淡淡,却莫名有一股子威胁震慑之意,“你姨母的生辰宴,自然也会得到好好的置办。”
姨母两字咬得格外的重。
二人四目相对,帝王狭长上扬的眼睛里全是冷意,“阿姐是个聪明人,总该知道要怎么做……”
“你要不要吃长寿面?”
望宁猛然出声,打断了他的意有所指,她指了指那一碗因为放的时间久了冷掉、坨掉的面条。
姜衍母亲怀他的方式并不光彩。
且他出生那日天降异象,戒备森严的皇宫大内,已经故去的太皇太后房内竟会突然出现一条毒蛇狠狠撕咬了先太皇太后一口。
咬的太皇太后此后十余年缠绵病榻。
故而人人都传他是灾星,是祸种,说是他冲撞了太皇太后。
后宫人人拜高踩低,躲他避他、欺他辱他还来不及,哪会有人给他庆祝生辰?
直到他大胜北突厥归来,先帝在他的及冠礼上给他改了生辰,改成农历十一月一日,这种说法才渐渐消散了去。
因而今日,农历十月二十八才姜衍的寿辰,比姨母的寿辰早两天。
其实望宁也是后来才知晓了姜衍的生辰,可是误打误撞的,自她入宫以来,姜衍竟也年年都吃上了她做的长寿面。
她忽然间想起第一年将为了给姨母过寿臣而练习做的长寿面端给姜衍时的情景。
那个时候的姜衍还是躲着她,哪怕她又是送吃的,又是送喝的又是送药,可这没良心的小狼崽子还是啥也不要,能躲就躲。
平日里连句话都不跟她多说,更别提答应给她开小灶,教她红玉枪了。
他躲避速度之快,让望宁甚至都没有来得及提出这个要求。
直到那年农历十月二十八,望宁端了一碗长寿面给他。
那是她第一年开始做长寿面。
手生,因此她练习的时间也久,周边认识的人,人人都尝过了,甚至是周边伺候的宫女,都已经开始撒娇着叫苦,说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要这样惩罚她?
望宁被她们哭闹得不好意思,便只能端着那没什么卖相的面条找到了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扒着门,只露出半个头来,声音小心翼翼的带着商量,“菩保,你要不要吃面条?”
谁料竟阴差阳错地撞上了姜衍的寿辰,这才让平日里连一句话都不让她说完就跑的人微微一愣,被她抓住了手腕。
少年人一直用黑白分明的眸子上下打量着自己,最后他好似向什么屈服了一般。
“你想要什么?”
他的声音又闷又低。
望宁确实有事相求。
她其实一直想要姜衍教自己红玉枪,不然也不会一直送药、送点心、送鸡汤、送衣服……捧着一张热脸往上贴。
崇文馆里教红玉枪的薛太傅耍得招式太快,人又过于严厉。
望宁根本不敢找他问第二遍,便只能寄希望于会红玉枪的姜衍给自己开小灶。
那时的望宁生怕错过了这个机会,语速又快,声音又亮,“我要什么都给吗?”
根本不给姜衍反悔的时间,她眼眸晶亮,“那你教我红玉枪好不好?”
当年姜衍的表情突然与眼前帝王的神情重合,都是一副一拳打在棉花上,要说什么最后最终却没有开口的样子。
一瞬间,望宁甚至有些恍惚,当年明明很嫌弃她的天资体质,却依旧会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教她红玉枪的那个姜衍。
和现在的这个姜衍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哼!”
帝王的眼眸明灭,终于不是淬了毒一般的冷,而是突然冷哼了一声,而后乖乖坐在了桌边。
只留给望宁一个背影,然后非常安静地端着瓷碗吃起了面条。
又冷又坨的面条,他吃得很优雅,也很快。
望宁起身给他倒了一杯水,将水放到这人手边的时候,恰巧此人抬眼。
“面条做得还可以。”这人突然放下筷子,突然评价了一句,没话找话似的。
到底只是为了练习给姨母做,望宁特意控制了量,只有小小半碗。
但是此刻却已经连汤都见了底。
“啊……”望宁他吃面的速度惊讶到,半晌,她说“谢谢。”说着又要上手去收拾碗筷。
这里没有旁人,总不能让皇帝收拾。
却不知道这一动作又拨动了姜衍哪一根脆弱的神经,他猛然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