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情人,就是做梦才能在一起的人。——《情感断舍离宝典》
慎知还失眠了。
他半靠在拉开的陪床椅上,月光和路灯一起从窗帘上透进来,照得被褥微微泛着黄。
床上的人显然也还没睡着,一点儿声息也没有。
像屋子里完全没这个人一样。
这人不但否认他的感情,连自己的感情都不承认了。
什么叫“不能把精力放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
喜欢一个人原来是“无关紧要”的事情?
……
这些话在他的胸腔和口腔里来回碾压,像是在360度无死角反复展示他的狼狈姿态。
墙上的时针又挪动一格。
熬夜和失眠是完全不同的,前者被迫清醒,后者直接丧失了入睡的权利。
寻思熬到近零点,终于没能抵抗得住睡意的袭扰,彻底陷入了混沌之中。
慎知还却愈躺愈清醒,连门外电梯的开合声都清晰可闻。
他终于还是坐了起来——陪床和病床距离不算远,坐起来之后,便能看到女孩缩在枕头和被褥间的苍白侧脸。
七年前躺在病床上睡着时,也是差不多的模样。
慎知还站起身,往前走了几步,微蹲下去。
——这个动作他并不是第一次做了,寻思却与当年的李寻思一样,毫无知觉。
她睡得很沉,呼吸低沉而延长。
送情书被拒绝之后,李寻思曾经执着地由两个小姐妹陪着,在夜自习下课后尾随着他回家。
第一天她们没骑车,追了半路就跑不动了。
第二天晚上,她们就骑着车来了。
慎知还不胜其扰,特地绕了路,也没能把人甩脱。
他外婆住的老小区,物业管理也不算严格。
她们便穿着那身蓝白色的十三中校服,顶着几乎遮住眼睛的黄毛,一路跟进小区,直到被楼道门拦住去路。
慎知还锁门时用了大力气,手指都被铁门勒红了。
那两个女孩乐得哈哈大笑,其中一个还死命撞寻思的肩膀:“你看他害羞了!脸好红!”
慎知还懒得解释自己那是因为手指疼,径直上楼。
洗澡、写作业、预习……
半小时后,他隔着书房的玻璃窗往外看时,意外地发现她们竟然还没走。
没在等他。
三个人不知在哪儿买了一堆啤酒和荧光棒,边喝边在健身器材旁的空地上摆造型,一会儿拼成老土的“LOVE”,一会又拼成狗啃似的爱心。
中间寻思似乎试图拼他的名字,大约是荧光棒不够,一个“慎”字都没拼完整就放弃了。
个子最高的女孩拼了把歪歪扭扭的菜刀,刀口对着那个缺了腿的“慎”,刀背上站巨大的字母“SB”。
……
看完全过程的慎知还,有种被影射了的冒犯感。
幸而她们这种聚众尾随的行为也并不算频繁,大部分时间还是寻思一个人找他搭话或者送个情书点心什么的。
慎知还从来不收半路上递过来的东西,她有时候收回去就走了,有时候跟到家门口,有时候跟着跟着,突然就掉转车头……
像那种极容易被半途风景乃至零食转移注意力的熊孩子,一个不注意就不见了。
慎知还曾经因为好奇,悄悄反尾随过几次。
然后发现她提前拐弯不过是去买饮料和点心,吃完了也不着急,推着车一路走一路逛,连那种只有散装白酒的批发站都不放过。
……
现在想来,“追求人”和满街瞎逛,都不过是她不想回家时,随机选择的消磨时光办法罢了。
慎知还蹲在床边,后知后觉地感觉到难过和懊悔。
为当年那个有家不愿回的女孩,也为跟在后面无知无觉的自己。
如果他肯好好把礼物收起来,如果他阻止高瞻远拿着情书声情并茂的朗诵,如果他曾经在深夜陪伴她哪怕几个小时……
不告而别的分手,是不是就不会发生?
慎知还做了很多的假设,一直到天蒙蒙亮,护士推门进来给病人测体温,才不得中止这种毫无意义的马后炮行为。
面对现实,承认自己确实过分骄矜。
早已经心动,也早已经错过。
***
寻思睡醒时,护士正在给她抽血。
她睁开眼的瞬间,便被慎知还捂住了眼睛。
胳膊上的疼痛还是很真切的,但毕竟没有直观看到了钢针扎进皮肉,她短暂的眩晕了几秒之后,顽强地保持住了清醒。
可喜可贺!
抽血的护士年轻极了,收拾推车离开时,还羡慕地夸了句“男朋友真体贴”。
寻思面露尴尬,见慎知还一声不吭,便自以为默契地继续装傻。
一日之计在于晨,住院部的早晨也是从各类检查、输液的开始的。
寻思捱过了抽血,没能捱过早饭后的例行输液,照例昏了几分钟。
慎知还不知从哪儿借了张小桌子,摆在病床边,噼噼啪啪打字。
一副已经安营扎寨的模样。
寻思犹豫着劝他回去,慎知还诧异看她:“早上要开线上工作对接会,阿凉没跟你说?”
寻思:“……没有。”
她拨电话给阿凉,阿凉的声音听起来很有些忙碌:“啊,对,小慎老师直接来你病房了?那正好,我一会儿就过来。”
阿凉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