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虔是被疼醒的。
窗外淅淅沥沥下起了暴雨,罗虔摸索着要起榻点烛。
门外一点微弱灯火。右腿的疼痛浸入骨髓难以忽略,她索性背对着门侧躺,一下一下不轻不重捶打,骨骼相震的痛感暂时压过无形的酸痛。她蜷缩成一团,望着昏暗空荡的四周,叹了口气。
墙面出现属于男人挺拔的黑影,祝熹披了件外衫提灯而来。半开的门外雨水顺着屋檐黛瓦而下,形成一道绵绵不绝的雨帘。
“你怎么来了?”罗虔接过他肩上滑落的衣衫,信手放在枕边,摸到了湿漉漉的衣摆和肩角。祝熹的头发又乱又蓬松,衣裳也皱巴巴的,身上还有水汽的味道。
祝熹坐下,掀开她的被子:“又疼了?”
罗虔缩了缩腿:“下雨了。”
“笑什么,腿疼你怪开心的?”祝熹隔着被子给她捶腿。
罗虔光在那笑,不说话。
祝熹给她拿过披风:“穿上,别着凉了。”他看着罗虔穿上,手中动作不停,给她捶了好一会儿,问道:“好些了么?”
他说着停下捶打,腿部疼痛瞬间出现,罗虔微微笑:“好多了,哥,你回去睡吧,已经很晚了。”
“出去一趟什么也没学到,倒是这扯谎技术更精湛了。”嘴上不饶人,手中的力道悄无声息的温柔。
哥,你呀……什么时候说话温柔些?
罗虔被拆穿了心思,默不作声,想了想还是嘟囔:“天快亮了,我这不是想让你再去睡会儿嘛。你再不走,二哥也要过来了。他等下还要进宫觐见,你也要温书,我什么也不用做,疼一会儿就好了。”
“天快亮了,还睡什么睡?”
罗虔看着他隐没在昏暗中的脸,垂眼低声笑着说:“我好爱祝熹。”
“这就爱了?”祝熹难得露出一点笑意,“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
“哥,左右也是睡不着了。”罗虔没了睡意,直起身前倾,“咱们说会儿话罢。”
“说什么?”
“哥,你有没有觉得我变了?”罗虔挺直了身板,神采奕奕的。
“没有。”祝熹正色,凉凉道,“硬说有,家里的红柱子可以免受罪了。”
少时,罗虔一哭就会虐待自己。她一哭,眼泪糊了一脸,还一拳一拳朝柱子打。祝熹没见过这样的孩子,原地自闭。
“罗虔!”
由于之前他的种种疼爱,罗虔变本加厉,恃宠而骄,根本不听他劝,习惯性继续抡拳头。
祝熹一头火,第一次吼她:“打什么打?”
罗虔愤愤撇他一眼,眼一眨泪就流下,湿漉漉地瞧着他,嘴唇抿得发白,眼圈泛起微红,快步走往后门走去。
祝熹拉住她:“罗虔,你委屈什么?你在委屈什么?你伤害自己,我还没说……”
罗虔死死瞪着他,嘴唇嘟得老高,眉毛也皱成一团,眼泪又流了下来。可那眼神却是倔强的,死心眼的,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罗虔,你告诉我,你在哭什么?还有刚才,为什么要伤害自己?”
罗虔猛推开他的手,独自蹲在地上哭了起来,没有哭声,只有不时的吸溜声。
祝熹看着她瘦弱的背影,和快要听不见的哭声,心紧了一下,放低了姿态:“霜霜,我没有想怪你,可是你哭就是了,打柱子你的手不疼么?”
“……不疼。”
撒谎。
祝熹叹了口气:“我心疼,你想想我好么?”
直白的话正中罗虔的心,眼泪一下开了闸,就止不住了:“哥,我也不知道,我觉得……我就是……我……我太,我太不好了。”
祝熹上前紧紧抱住她,一下一下抚摸她的脊背,不轻不重地拍打着。
他哑着嗓子:“霜霜很好,很好。”
罗虔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哭着反驳,有理有据的:“不,我不好,我不好看,还老是闯祸惹得你生气,不好。”
“霜霜好。”
“不好!我,我觉得自己很烂。”罗虔大声反驳,泪眼婆娑,“哥,我是被你买来的,我本该感恩戴德,但我现在还这样跟你说话,还让你不高兴……我不好,我真的不好。你不要说我好了,我没有那么好。”
罗虔揪住他的衣襟:“哥,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为什么?我不好,我真的不好,你别对我这样好……我快看不清自己的位置了。”
猛然发觉鼻涕眼泪浸湿了衣衫,罗虔哭着要躲,祝熹双臂把她箍得紧紧的。罗虔刚要退出他的胸膛,他一揽,她又撞进他怀里。
耳边传来低沉悦耳的声音:“霜霜,你抱抱我,抱紧。”罗虔轻轻嗯了一声,脸埋到他颈窝里,眉毛拧成一团。
半晌后,罗虔带着鼻音闷闷道:“哥,我错了,我不该说这样的话。”
祝熹觉着胸口湿热:“手疼不疼?咱们去包扎一下。”
她抱着这具炙热躯体,再没松开过。
“这不算。我在这儿的时候,就已经不打了。不算不算。” 罗虔听着他的风凉话,窗外雨落汴梁,心静的出奇。
“谁说的?”
“是你叫我别打的。”
“我叫你不打,你还就真不打?”祝熹撇嘴,“我可不信,你最会阳奉阴违了。”
罗虔感受着小腿上均匀的捶打,慢慢开口:“不会了。”
她短暂地望向他,终究还是退缩懦弱,低下头去:“霜霜有了爱的人……不会了。”
“什么爱的人?出去一趟,看上什么人了么?”祝熹看见她眼中跳动的灯火,酸溜溜的,“女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