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霜带给母亲瞧瞧。母亲素来想见霜霜一面,祝熹特来扬州看望母亲。”
夫人听完不禁皱眉,呵斥道:“熹儿,对你父亲尊重一些。”
祝熹即刻起身作揖:“徽之见过祝先生。”
祝父掀起眼皮冷冷瞧了他一眼,不怒自威道:“这是儿对父该有的态度吗?”
祝熹闻言沉默不语,仍将头埋在胳膊弯里。这场横亘父子间的战争悄然展开。
夫人委婉暗示他,缓和僵硬的气氛:“熹儿,给你父亲问好就是了,不必行如此大礼。”
祝熹不语良久,再抬首时提高声音,冰冷的声音回荡在无声的大堂:“徽之见过祝先生。”
祝父锋利的眉毛紧紧皱起,一拍桌案厉声道:“你回来就是惹我生气吗?滚回你原本的地方去!”
夫人拉住他涨红的手,劝慰道:“熹儿也有苦衷,你且先听他说说。”
祝父大怒,横眉怒指不忠不孝的青年:“他能有什么苦衷?他的苦衷就是太过放肆,在朝堂放肆,在皇权面前放肆,在他父亲面前更是如此!”
祝熹眼底没了情意,唇角勾起冷漠的弧度:“原来在父亲眼里,孩儿一直是不知悔改之徒。”
祝父气得胸膛起伏:“难道你还不服气我所说的?我多次劝诫你切勿随性行事,可你,全作耳边风!你注定会没了荣耀,被天下人耻笑,最后灰溜溜滚出扬州!”
祝熹被这句激得怒意上头,理智尽数抛却,放肆笑道:“是孩儿太过放肆吗?我看是父亲毫无礼义廉耻,结党营私,权利倾轧,终致纷争漩涡不得脱身,才……”
话未落,一道白影飞快射向祝熹,只听一声瓷器碎裂声,罗虔才看清那是一个釉质玉瓷杯,此刻已然沾染鲜血四分五裂。目光缓缓向上移动,祝熹的额角血液汩汩流淌,滑落他的脸颊。
不等罗虔上前,距离他几步远的洛凛扭过他的脸,焦急地朝向祝父说:“先生住手。凛深知这是先生家事,无权过问,可徽之毕竟是我门客,还望先生念及父子情分……”
夫人亦跌跌撞撞跑来捧起祝熹的脸,惊惧心疼地看向狰狞的伤口,大声喊道:“熹儿!快来人!快来人!我的熹儿!”
下人着急忙慌进来,战战兢兢收拾地下带血的碎片,其余去请郎中来。
祝熹推开洛凛:“别拉我。把那杯子放下。”见下人紧张地复原白玉杯碎片,他对娘亲微微笑了:“娘,儿不疼。”
夫人心疼地仿佛那伤口裂在她心,眼里的疼惜喷涌而出,颤声道:“熹儿,听娘的,去包扎一下啊。”
祝熹轻轻握住她伸出的手,轻轻摇了摇头。
夫人的泪马上出来了,大喊大叫骂祝父:“你说你跟孩子置什么气?他九年不曾回来,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就遭你这样对他!”
祝父一言不发,夫人又泪眼朦胧,伸手去隔空抚摸他的伤,仿佛这样可以暂缓他的痛苦:“我的儿,郎中来了,你快去包扎啊……”
祝熹深吸一口气,忍住同先生争论的愤恨,笑道:“娘,孩儿回来了。”
夫人泣不成声,泪止不住地流下,哽咽着说:“好熹儿,娘再不会再逼你回来了,不会了……”
祝熹扫视室内,瞧见呆呆的罗虔,忽略额角刺心的痛,强忍住眩晕朝她摆手:“霜霜,过来。”
罗虔好像灵魂归位一般,缓慢踏出几步,随即快走搀扶他的胳膊。走进一瞧,那淋漓的血口乌黑浓朱,他的衣襟上已浸湿几滴斑驳血红,触目惊心。
她迟迟唤道:“哥。”
祝熹抬起食指指背,轻轻抹上她的眼睑:“没砸你,不哭。”
罗虔一摸眼眶,不知何时已经湿润。
祝熹说:“我们回去吧?”
罗虔嗓音嘶哑艰涩:“好。”
她小心翼翼扶着祝熹,好让他有一倚靠之物,走出这凄冷的宴席。
踏过高高的门槛,祝熹缓缓转身,看向高堂深处僵直站立的他的父亲,泪妆凌乱不舍目送他离开的他的母亲,以及被他推开的洛凛,又瞧了瞧身旁罗虔红红的眼眶,带泪濡湿的眼睫。
地上血色的碎瓷昭然若揭场面的激烈,祝熹说:“祝先生,徽之告退。”
说罢他略微将重量负担在罗虔身上,以一个较为舒适的姿势轻轻闭上了眼。
昭惠元年,时年十岁的祝熹在祝家大宅吟诵《将进酒》,孩子心性一时兴起改编,以一首变奏填词风格类似的《八声甘州》声名鹊起,名满京城。
昭惠六年,春风得意马蹄疾,连中三元的祝熹美酒轻裘,朱红高马上的绿衣郎游行在扬州长街上,街旁玉宇花楼时有杨梅樱桃抛掷而下。
若碰巧砸落状元郎的帽上花,便会令他寻果而望。朱缨簪花的祝熹面如冠玉,有如落霞日月般神采飞扬,帽上粉杏花更显俊美风流,惹得纱帘流苏后娘子娇笑连连。
新晋状元郎乃祝家独子,一时间闻讯而来的宾客说媒者络绎不绝,祝家门庭若市。
当夫人正疲于京城命妇问亲说名时,这边祝熹逃出生天,青蓝身影懒散落座于茶楼雅座,漫不经心听说书人唾沫横飞,夸张讲述牛鬼蛇神抑或花间逸事。待他横木重重一拍,听书客均热烈鼓掌捧场,唯他嘴噙香瓜子仁,笑而不语。
洛凛随好友一同落座,见帘外青衫少年面露不屑。不待他开口,好友已与昭人一般作揖行礼:“在下沈歌。不知可否请这位仁兄与我二人共饮?”
“吾名祝微。”祝熹欣然应允道,“方才听兄台言语,好似并非京城人。”
沈歌笑答:“在下初游扬州,我这位朋友是本地人。”
祝熹抬眸问道:“敢问兄台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