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颦姊姊怎的没回府?”
马车一角挂了风铃,行驶在凹凸不平的路上,铃铛叮当作响,搅得人心头烦躁。
祝熹头上刺目的白布纱,让她失去所有理智。
“祝熹怎的摔着了?”
“我喝醉了酒,哥哥抱我上楼,我不老实,一不留神我们俩都摔下楼。”罗虔面对这位曾经的嫂嫂,早已没了耐心,连解释都那么轻描淡写。
“你怎能……”萧颦压抑心中的怒火,发觉祝熹正淡淡看着她,闷闷吐出一口气,“我在此地有熟识之人,故而多待了几月,不曾回府。”
“姊姊平安无事便好。”
祝熹开口:“毕竟是姊姊,能照顾好自己。”
萧颦只觉这话异常刺耳,她并不是豁达豪爽之人,假装大大咧咧的模样早就被父亲诟病,为母亲不齿。就连此次跟随祝熹来扬州,也是她头脑发热。
她原不是豪爽的女子。
罗虔是爱笑活泼的,总喜欢到泥坑里玩耍,脸上横七竖八的泥点子,祝熹从不嫌弃。只要罗虔邀他一同搭建小泥房子,他就笑着坐在泥里。
因为那是罗虔,什么样子祝熹都接受。
蓝衣,露出洁白牙齿的笑容,娇憨率真……她数不过来自己模仿了多少。
萧颦不喜欢这样笑,不喜欢这样穿着,不喜欢这样说话,可她也达成了自己的目的。
若不这般,又怎能多靠近一点?
她突然觉得自己很悲哀,为了一个人变得不像自己,为了短暂的欢乐,可是,可是……
罗虔戳了戳他额头的纱布,同他耳语什么,祝熹戳了戳她脸颊,薄唇微勾。
二十八年,真心和假意她一眼便知。
有些东西不能用时间来衡量。
那么,生辰宴上他赠予的樱粉衫,记忆中的笑也是假的么?
罗虔没有错过萧颦的失态,她望进那双水光杏眸。
陪祝熹走过孩童,少年,青年,看过他最风光无限的时候。她想,祝熹应当是高傲自负的,不该是这般韬光养晦的模样。
家世那么好,人也落落大方……而她,一个青楼倒泔水的奴,从没有人把她当人看,她没有饭吃,没有活下去的理由,她只有贱命一条。
幸好,幸好,洛凛把她带到祝熹身边。
清浊楼的□□院是她此生不愿踏足的人间地狱,可也就是在地狱,她碰到了祝熹。
幸好,祝熹爱她。
而对这个姑娘所有的恶意都来自嫉妒。对她说难听的话也好,把她赶出洛府也罢,都是她的不满。
她握上萧颦的肩膀,后者终于回过神来:“萧颦姐姐,我们到了。”
“回家了,回家了。”
罗虔敲了敲大门,大声喊道:“东姥姥,我们回来啦!”
朱门后一张年轻阳光的脸。
“扶风哥哥?你怎么找来了?”
话甫一说出,罗虔一拍脑门。
他同大哥传过书信。
“我来看看寨子和你家哪儿的伙食好啊。”柳鸳仔细端详她的脸颊,“看来是小寨子委屈了,这脸一下子就养回来了。”
祝熹笑着说:“行了,进屋说。”
他接过罗虔的包袱,柳鸳揽着罗虔:“托你的福,我好久没来这里了。”
“大哥说祝柳两家是世交,怎会不常来?”
“祝府老宅我是常去的,至于这里……”柳鸳指了指祝熹受伤的额头,“是老爷子砸的吧。”
“也不知是手下留情还是真的动怒,再重一分大哥就要多昏迷几天,再轻一些他也不至于头晕好多天。”
“老爷子砸过很多次,力道控制的极好。”
罗虔沉默了一下:“因为什么?”
“阿熹和他主张不同,自然矛盾极多……老爷子脾气不好,若不是祝夫人劝着,恐怕要更多。”
她没再追问,招呼道:“扶风哥哥有什么忌口么?我去同东姥知会一声。”
晚饭设在庭院,地上落了些许秋叶。
“甘州营怎么样?”
“风沙大,毕竟四面环山,位置不好。”柳鸳夹起一粒花生米,“要不然我爹也不会把我指过去。”
“我不是说这个,是那一群公子哥。头上都是朝廷大官,华襄能扛得住么?”
“熹哥,你不关心关心我么?”
“霜霜。”祝熹不忘监视她的一举一动,“把葱吃了,毒不死。”
罗虔翻了个白眼,混着米粥喝到肚子里。
柳鸳双手捂着心,极为痛苦的样子:“好无情……”
“什么公子哥?”罗虔淡淡问。
祝熹扫了她一眼:“把饭吃完再说话。”
“知道了——什么公子哥?”
柳鸳挠了挠脑袋:“每年都有一些朝官拜托我爹,希望他能管教孩子……”
“讲重点。”祝熹敲了敲桌子。
“……他军中事务繁多,就把那群少爷扔给我了,只有我一个是不靠谱的,华襄是他帐下的,所以就帮着一起训练。”
“所以扶风哥哥可有可无么?”
“可恶,你起码给我留点面子吧!”
罗虔抱歉地笑了笑,一肚子坏水:“怪不得每次下山都是襄襄跟着,扶风哥哥只晓得捣鼓铁器。”
她接着说:“那山寨是怎的来的?既然你和襄襄在军中都有职务。”
“我爹一直不认可我,我也说不上什么话,就先处理些流贼强盗什么的。至于打劫,你可不许抹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