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马提尼。”
酒水呈到跟前。
秦尤瞧了眼说:“你忘了放橄榄。”
短发女酒保将毛巾甩到肩上搭着,叼着卷烟说:“橄榄用完了,要不来点馅饼?”
“算了。”她端起酒喝了口,肩膀被人轻拍了一下,扭头看过去,咽在嘴里的酒立时吐了出来。
贺峥失笑:“我长这么可怕?”继而冲酒保示意道:“跟她一样的。”
秦尤抽纸巾按嘴角,翻白眼道:“你怎么也在这。”
“我说过,忙完了会来找你。”
“行啊。”她支起下颌,“我洗耳恭听。”
贺峥转过她坐着的凳子面向自己,笑道:“谈恋爱吗秦律师?”
秦尤顿了下,哈哈大笑:“吃错药了?”
“我是认真的。”贺峥说:“你相信科学吧?”
“科学和你现在表达的有什么关联么。”
“当然有了,我问你,你知不知道什么样情况下人的神经状态和吸毒相似?”
不等她接腔他便道:“就是当你爱上一个人的时候。”
秦尤干呕一声:“我求你,别来恶心我。”
贺峥大笑:“真的,那个叫潘克塞普的神经学家说的,当你爱上一个人的时候,神经系统的状态和吸毒相似,也会像戒不了毒一样,低估那个人的重要性。”
秦尤听不下去了,抽出几张纸钞压在杯底下做小费,想走又被他拉住:“哎,别急啊,恶心你的话还没说完呢。”
贺峥将她按回座位上,从裤兜里抽出一叠纸团,展开了递给她。
秦尤还以为是什么肉麻兮兮的书信呢,正诧异于他竟然会用这样文绉绉又稀奇古怪的方式,结果一看发现,是他的个人资产一览表。
更加稀奇古怪了,秦尤眉毛挑得老高,瞅了眼那“凤毛麟角”的余额感叹说:“哇,你好有钱啊。”
贺峥哂笑,她又挖苦道:“我知道你穷,可也没想到你居然穷到这个地步。怎么着,上我这要饭来了?”
贺峥:“……”
贺峥:“我是想跟你说明,其实我是没有长久计划的人,我不存钱也不贷款,不买车也不买房。毕竟生在这个世界,干这种行当,命都是栓在绳子上的,活到哪天算哪天,要是真死了,也算对得起这身警服。”
秦尤:“然后…?”
贺峥目光沉静下来,轻声道:“然后遇到了你,什么都变了,没有办法停止去想你,又忍不住渴望更多。怕自己死,更害怕你死。记得之前我跟你说,死我们每天都在看着,可能就是因为每天都在看,所以不知不觉中,渐渐地就认为它没什么大不了,然而当它突然发生在自己牵挂的人身上的时候才明白,死是一件很可怕、很恐怖的事情。”
“你知道枪击案那会我在想什么吗?我在想,如果真的是你,你死了,那我就再也见不到你,再也听不到你的声音,再也没办法跟你抬杠较劲…世上再也没有你,这种感觉太难受了。”
秦尤直视着他的眼睛默然不语。
很久之前她用过一个比喻,觉得他那双乌黑如墨的深眸好像是幻影世界的暗门、汹涌神秘的沼泽,对视时仿若无形中有只大手在将人往里拖,不断吸纳和摄入,久而久之整个人都深陷其中。
她在那边缘地带徘徊。
贺峥叹了口气:“我一直以为,我对你的那些个下□□乱的非分之想只是见色起意,其实不是,最起码不全是。大概是我自己不敢承认,不想去相信,于是找各种借口糊弄,可真相就赤、裸、裸地摆在面前,遮掩和沉默都无能为力。”
秦尤面无表情的,浓密的鸦睫半垂,看向他鼻尖周围的皮肤。
如果有那么一个怦然的瞬间存在,那她坠落下去之后望见的,到底是黎明还是深渊?
“哇哦。”纵观全程的女酒保嚼着槟榔笑得吊儿郎当,“这么感人,我都快听哭了。”
秦尤醒了神,习惯性地哼笑,嘲弄道:“贺队的花言巧语哪学来的?”
“自创。”
“这算是告白吗?”
贺峥虚搂着她腰肢,抬眸笑望她说:“换个词,示爱吧。”
“所以你是说你爱上我了?”
“很不幸,是的。”
她又从鼻腔里哼出丝漫不经心的笑:“我记得不久之前呢,你还恨我恨得入骨,现在却又说喜欢我…喜欢我什么?心黑没人性,贪财又好利?”
贺峥笑了,讲真的,他也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自己都喜欢她什么?为什么偏偏是她这个头号公敌,而不是像澜澜那样端庄大气善良仁慈的女人呢?在秦尤身上一丁点美好正直的品格都找不着,所以喜欢她什么呢?
后来他想明白了,大抵是因为所有人的天性中都慕强,他也不例外,而这种精妙得引人赞叹的强,是不分正邪的。
况且,这世上哪有那么多正直善良的灵魂?
皮囊之下,不过都是颟顸渊薮,筚门圭窬。
秦尤在其中,就仿若万寿无疆的人形地狱,残忍、倨傲鲜腆,甚至可以说是丑陋,却又丑陋地那般真实而特别,像荒原上遥荡恣睢的烈火,荆棘丛生里摇曳盛放的玫瑰。偶然间显现出伶俜阒然的枯窘,他站在某个恰巧的时机,通过这抹偶然窥见了一个完整的灵魂,于是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在这样一场蓬勃的浩劫面前,没有人不会被征服。
贺峥直截了当地说:“对,就是爱你心黑没人性,贪财又好利。如果一定需要一个理由,其实什么都可以成为理由,你的头发你的眼睛你的嘴唇,通通都具有让人神魂颠倒的魅力。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