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上东市局闹成了一锅粥,原因仅此一条——
贺队和秦律师双双失踪了。
贾乙丙等人和贺队分开以后,循着车辙摸索过去并没发现什么可疑迹象。贺队一时半会儿又联系不上,他们杵在那个岔路口翘首以盼老半天,连条野狗都没瞧见,更别说活人。
诚如贺队当初断言,失去定位,西塘干漠又幅员辽阔,真正的人生地不熟,贾乙丙带领着的小组压根无处着手,这才快马加鞭赶回上东市局,请示老朱同志出动个勘察机什么的。
“都一天一夜了!再不去找人,说不定就——”
“是啊!万一他们遇到了什么危险呢?就他们俩个,真有个好歹怎么弄?朱局,您还是赶紧——”
“去,你那乌鸦嘴给我打住啊,什么好歹?晦气!”
老朱赶着年关休假,正带着老婆孩子泡温泉呢,潇潇洒洒人生几何,就被这群不解风情的兔崽子一个夺命连环call给扒拉了回来,要说没有丁点儿怨气那肯定是假的。
当下他大手一挥,挺着圆滚滚的肚腩尽心尽责地好言宽慰道:“我知道你们是关心你们贺队,但你们大可放心,我带了他这么多年,他几斤几两我还不清楚?这小子命硬,克阎王,想死阎王爷都不敢收。放心吧啊,放心,死不了,死了算我的。”
刑侦队:“……”
有你这么安慰人的吗!
郝诚实心急口快:“再有本事也不能就这样放任不管啊!秦律师还跟他在一块儿呢!要是像澜姐上次——”
如丘而止。
众人齐刷刷看向他,郝诚实顿时噤声。
他小心翼翼地瞄了眼卫君澜,想说点什么,触及对方那平淡如水、却很明显地表示不愿提及此事的眼神,又焉头巴脑地垂下去。
卫君澜抿了抿唇。
她并没有生出种类似于被大伙儿保护的感激和恸容,相反,她几乎觉得自己受到了另向歧视——只要一提起双尸案,或是别的什么被囚虐侵犯的案情,队员们就会不约而同地先偷瞄她一眼,继而露出像郝诚实那样小心翼翼又暗藏怜恤的微妙神情,似乎她是个风一吹就倒的玻璃瓶,他们生怕一不留神就把她摔碎了。
她充分理解他们的好意和善心,但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如果她一直因为自己的身体而被定义为脆弱的象征,导致她内心的种种——不论是对此事的毫不在乎的豁达、还是从没被此事困扰、被心理阴影吞噬的坚韧——都被忽视不见,那不就意味着,在这群男人眼里,她永远都是逊色于他们的、不堪一击以至于需要他们时时刻刻照顾着感受的次等公民吗?
女人可以受伤,但同样可以不被规定地不流泪,像普世价值观赋在任何男人身上的那样。尽管男儿有泪不轻弹一说不过是父权的霸权和为巩固自尊的自吹自擂。
这也就是为什么自双尸案发生后,她越来越钦佩和羡慕秦尤的原因。
对,钦佩,羡慕,因为她就不是被大众定义的次等公民,她和男人站在同一个权利世界里,甚至更胜一筹。
卫君澜一直缄默不语神态莫名,导致一伙儿喜欢过度解读又极爱充当英雄角色的大男人还以为是触发了她的不幸回忆,个个表情悻然。
尤其是老朱同志,郝诚实这一嘴扒拉出了他浸泡在半生酒色里的慈祥和怜爱,想到贺峥那臭小子要是也被掳了去,关在地下室拷打虐待,那他剖腹都谢不了罪了。
正欲下令,郝诚实倏尔惊叫道:“贺队!”
循音而去,贺大队长和秦大律师就像两条灰头土脸的土狗,气息奄奄又步履蹒跚地爬了进来。
老朱乐了:“看,我说的没错吧?这臭小子命硬着呢,死不了。”
贺峥很没好气地横他一眼:“老子他妈都消失了一天一夜,也不派人来挖,等着我俩嗝屁啊。”
鉴于他大难不死荣耀回归,老朱同志也就没跟他计较他那以下犯上大不敬的乖张口气,拍着他肩膀笑哈哈道:“你自己也干警察的,未满48小时不予立案,懂不懂?”
贺峥:“……”
时隔充满恓惶的一天后喜提贺队,刑侦队员们个个如释重负笑逐颜开,围着他好一通嘘寒问暖,把老朱同志都给挤了出去。
秦尤被晾在了一边。
她翻个白眼,自己找地儿坐下歇息了,顺带倒了杯水润嗓。
“行了行了,别围着我,赶紧把双胞胎拉进去审。”
“好嘞!”
队员们欢天喜地地拉开货车的车厢门,可等看清楚里头俩人的状况后,皆不约而同地倒抽了口凉气。
人不人鬼不鬼的,要不是金宝两条腿还在轻微地颤抖,他们险些都要以为贺队拉回来的是两具被车碾过的死尸。
反正乌鸦是差不多了。
老朱捧着万年不变的不锈钢保温杯凑过去瞧了眼,余光又不着痕迹地瞥见贺峥手背渗血的包扎,两条光秃秃的眉毛顿时拧成了小山丘,他喝道:“愣着干什么?这幅鬼样子怎么审?还不赶紧拉医院去?”
队员们平日里对贺队唯命是从,几乎养成了习惯,本能地看向他用眼神征询。
贺峥垂在身侧的五指伸展了下,本想说这俩杀千刀的不配,但碍着如今业已回归文明社会,他觉着还是文明点好。
他不知是无奈还是惋惜地点点头。
队员们这才七手八脚地开始忙活着叫救护车。
老朱眉头拧巴得更深了。
他温温吞吞地呷了口茶,就背着手挪了进去。
*
秦尤的烧伤还需要得到进一步专业妥善的处理,将双胞胎安置完毕,贺峥便带着她上了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