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云亭仓皇冲出主帐,正巧撞上整列巡视的亲卫。
亲卫眼瞧她满脸通红的从主帐中跑出,各个目光微垂,微微于她拉开距离,态度恭敬而疏离。
“天黑路滑,女郎且当心脚下。”
傅云亭喘息着站定,脖颈微垂朝亲卫行了一礼,低声道谢后转身朝一旁的偏帐走去。
背后的目光很快就转移开了,听着亲卫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傅云亭眼中的惊惶缓缓退去,眼底浮上一丝阴霾。
自祁景安当众表态同意她留在身边,原本一直萦绕在她身上的那些油腻、探究、觊觎等充满恶意的眼神便消失大半。
不管祁景安到底有没有受用她,只要她在祁景安身旁侍奉一日,便有一日被当作祁景安的姬妾。
这个身份在军营中异常好使,终于无人再敢明目张胆的窥视她,盘算着占有她,那些无处不在的恶意叫她日日夜夜寝食难安,宛若身处狼群的羔羊一般惴惴不安。
只是如今的安稳日子到底是不牢固的,待到日头长了,她与祁景安关系还未得更进一步,那些暂且安分的恶狼便会毫不犹豫的吞她入腹。
如今她最重要的事便是引得祁景安对她有意。
他是不是假正经不重要,假正经最好,左不过多推拉几天。就算他是真的正经,对傅云亭果真没有任何绮思,傅云亭也得想方设法的叫俩人关系变得更亲密点。
他目前对她的怜意太淡太浅显,叫她时刻觉得如履薄冰胆战心惊。
她自来知晓祁景安非驻守南疆的将领,战事总要结束的,他也总会离开。到那时,光凭借这点情谊,想叫祁景安带她离开或者放她离去,那简直是痴人说梦。
最好的结果当然是攀附上祁景安,届时让他带她归家,只要脱离了步步为营的军营,到了一般将领的后宅,日后是走是留都有了可操作的空间。
只是她现在形象不能崩,若无意外进展便会非常慢,水磨的功夫,全然看运气。只是气运之说何等飘渺,难道还真等着祁景安哪天开眼接受她吗?
傅云亭自幼野着长大,三教九流接触的多了,对人性的把握自然比一般的千金贵女强,她敏锐的察觉到自她做派转变以来,祁景安对她细微的态度变化。这变化着实叫她欣喜,也叫她下定决心一搏。总归情况不能再怀了,搏一搏说不得便是个出路。
祁景安每日起居琐事她都可插手,不经意偶遇的机会太多了。
终于在有一次不经意间撞到祁景安,傅云亭满脸惊惶的要退出军帐时,被祁景安叫住了。
“不用那么怕我。”祁景安语气温润,不急不缓的道,“恪守你的本分职责,我不会苛待你。”
傅云亭一副羞愧到极致的模样,“奴先前举止孟浪,恐叫将军不喜,不敢碍将军的眼。”
祁景安看她这么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哑然失笑:“无妨,日后不再犯即可。”
傅云亭顿时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飞快的抬头看了他一眼,语带感激,“将军大恩,救奴出浣衣营,留在身边侍奉,奴万死难报。如今又如此宽容,奴羞愧至极。”
说着她俯身下拜,语带恳求,“将军如此恩义,奴斗胆厚颜相求,日后若奴有错,将军只管严惩,生死皆服,奴绝无二话,只求将军切勿将奴赶回浣衣营,惟愿生死追随将军。”
军帐中顿时陷入一股诡异的安静,祁景安望着面前俯身跪拜的女子,心头涌现出一股荒谬之感。
她怎么敢?怎么敢提出如此荒谬的要求?
即便立下大功,他恩准她暂且侍奉左右一段时日已是大恩,怎可得陇望蜀要求更多?至于要求不再将她赶回浣衣营就更可笑了,她如今依旧是官奴之身,在这军营之中,他是主,她是奴。
主子对奴才是何处置,哪里容得奴才置喙?
莫非他对她的过于宽容给了她勇气,叫她由此生出野望?
“你简直……”祁景安怒极反笑,正要斥责她不知所谓,目光却在她不断颤抖的身躯上凝住。
傅云亭身着素衣,俯身跪拜在祁景安脚下,一头青丝倾泻而下,显得她身形瘦削羸弱无骨。而她双手交叠在前,此刻额头点地,浑身轻颤,毫不掩饰的展示她忐忑的内心。
祁景安想起她之前浑身血污拖行上前,祈求他饶她性命。
那时的她也如今日一般,浑身颤抖着祈求他赐予她一丝怜悯。
他那时怜悯她,是感叹她求生意志的坚韧,可如今她明明过着安稳日子,却苛求更多,他怎可姑息?
想到这里,祁景安硬了心肠,又要开口斥责她,却见傅云亭缓缓抬起头,晶莹的泪水簌簌留下。
“是奴不知天高地厚,为难将军了。”
傅云亭吸了吸鼻子,竭力控制住浑身的颤抖,再次俯身一拜,“将军恩义,却不是奴得陇望蜀的理由,是奴唐突了,请将军责罚!”
祁景安眸如黑墨,看着面前强自镇定却依旧止不住颤抖的女子,心头的怒气莫名消了大半。
她是个聪慧的女子,祁景安自来晓得。
如今的日子虽然安稳,但他到底从未承若过她再不送她回浣衣营,以她的聪慧自然明白如今的安稳不过镜花水月,于是惴惴不安下提出这等要求。
这样的前提下,傅云亭如此越界的行为实属正常,毕竟在她心里,可能从未安稳过,她的性命依旧在他一念之间。
傅云亭是个既聪慧又美貌的女子,这样的人在军营中若无人依附,向来是死的最快的,祁景安常年混迹行伍,岂能不知?
这样苦苦求生以至一时失言的美人跪拜在眼前,他到底还是没能开口苛责。
军帐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