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彬瀚踮起脚,小心翼翼地绕着墙边走。他尽量想要避开接触那些昆虫的尸体,但实际上却没法办到。他的每个落脚点都难免踩出一片泥泞的虫肉,让他感到头皮发麻。所幸整个房间的地面全是一块完整无缝的金属板,罗彬瀚猜测机器人清洗时总不会太麻烦。 房间里当然还有绾波子和波帕。前者此刻正站在房间中央,指挥着几个飞行机器人吊起那些容器,把他们从小到大套在一起。她仍然穿着雪白飘逸的古典宫装,可实际效果却远没有过去那么飘逸,而是松垮垮地贴在身上。她的簪子全被粗暴地推到一边,看上去对发型已经毫无固定作用。罗彬瀚眼尖地看到她的发髻底下有根很不醒目的黑色橡皮筋,而衣角则不可避免地沾满了蚁虫的尸体。对某件事的钻研显然已经完全使她放弃了易容方面的努力,甚至连声音里也充满一种神经质的困倦。 “化骨瓶、融金瓶、凝露瓶……不不不,那个别套进去,它会把让里面的东西全部长满草鳞。得把它彻底清干净才能收起来……” 绾波子忙碌着自己的工作,似乎根本没注意到罗彬瀚和莫莫罗进了自己的房间。她怀里的波帕左张右望,伸出短小的胳膊冲罗彬瀚招手。罗彬瀚发现它的身上裹着一顶花里胡哨的羽毛帽子,样式似乎有点眼熟。那短暂那勾起了罗彬瀚对离别的伤感,他也冲那小机器人招招手说:“还打牌不?” 波帕的面部亮了一下,但很快摇了摇头。 “绾波子很着急。”它说,“波帕跟她一起去中心城。波帕要帮帕荼摩照顾绾波子。” “行啊。”罗彬瀚说。他想了想,又开始惋惜那颗被周温行拿走的弹珠,他宁可把它送给波帕当个纪念。 他和莫莫罗继续在房间等了两个小时。期间他们也想帮绾波子一起收拾东西,但绾波子阻止了他们的好意。她声称这里的每一样东西都必须完全正确地处理,否则难以保证是否会对她或他们的财产造成某种损失。罗彬瀚只好坐在一个倒扣的玉鼎上看她忙活。起初绾波子忙得什么也顾不上,直到绝大多数的容器都被清空、套装,她的脸色才轻松起来,还能向莫莫罗说上几句感谢的话。罗彬瀚趁机问道:“这些虫子到底怎么回事?” “材料。”绾波子不太在意地答道。 “它们到底有啥特别的?” 罗彬瀚早就暗暗观察过那些昆虫的样子。他觉得它们和蚂蚁没什么区别,只是个头更大、颜色更浅。如果他在梨海市碰上这样一窝虫子,他绝不会丝毫放在心上,可鉴于他这辈子所经历的种种和虫有关的事件,他便明白了三个重要的事实:一、他这辈子大约都不会再接受保留昆虫外形的食物;二、他将尽可能远离一切关于昆虫的研究甚至是昆虫本身;三、闯进房间的∈应当被归类为蟑螂的一种。 他心里以为这些虫子肯定和万虫蝶母有些关系,可绾波子的回答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她抓着凌乱的发丝说:“特别?不不不,它们是我养的寻金兽,是在野外用来方便,倒也无他特别之处。” “那你拿它们整啥呢?搞得这么吓人?” “我拿它们试药。”绾波子匆匆地说。她转了半个身,把脸侧对着罗彬瀚和莫莫罗。 “啥药?” “一些域外的药种。” 罗彬瀚感觉后背微微地麻了一下。他当然联想到了那些溺叶,可奇怪的是他同时也没来由地想起了周温行递给他的那颗红色糖球。宇普西隆曾经把那东西剥开,露出内部芝麻似的细小黑籽。它闻来香甜如奶油,宇普西隆却称它在某些个例上产生过“非常可怕的反应”——宇普西隆是怎么称呼那东西来着?“莲药”? 他朦朦胧胧地产生了一点念头,但仔细思考时又发现什么都没有。他想到宇普西隆还说那是一种来自无远域的配方。无远域离这儿到底有多远呢?事实上他并无概念,可至少他知道那是个荆璜想要远离的地方,它肯定在寂静号所远离的方向。 “什么药种?”他不屈不挠地发问,“从我们找到你的地方挖来的?” 这会儿莫莫罗已经在温和地拉他的衣袖,示意他别过分涉入一位炼丹士的独立研究成果。可既然绾波子还没张口把他们赶走,罗彬瀚便假装没有察觉。他盼着绾波子能自己把话全部说出来,但绾波子显然没有这种打算。她考虑了一会儿,最后只说:“多是些奇性之物,别靠近它们。” 那显然是坚决拒绝的意思,因此罗彬瀚只好罢休。他的视线在房间里四处转悠,试图找到一些类似植物或种子的玩意儿。也许是绾波子十分警觉,没让他发现任何可疑的东西(又或者这屋里的每一样东西在他看来都已十足可疑)。 他忙着偷窥炼丹士的工作室,而这时乔尔法曼翻过两个笨重的铜鼎来到他的身边。她坐在鼎边上问:“你们确定要去旧星河战线?” “我看没啥反悔的余地。”罗彬瀚说。 乔尔法曼看看他,又看看莫莫罗,最后没说出任何劝阻的话。她只是在一阵沉思后抽出自己的两根金属棍,把它们递给罗彬瀚:“你需要更多的武器防身。我跟中心城的派出员走,没那么需要它了。” 罗彬瀚赶紧推辞回去。他很感谢乔尔法曼的好意,只是不认为自己能像她那样把两根细成筷子的长棍当武器用,除非他想用它们捅穿周温行的鼻孔。 “我还是用枪更合适。”罗彬瀚说,“我准头还行。” “你要去的地方有时会让枪械失效。”乔尔法曼警告道,“得想清楚你用的武器种类。能量武器最容易被控制,其次是以太污染——那儿到处都是以太污染和屏蔽区,你没法知道自己扔出去的东西会是什么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