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那晚发生的事情……全都是我亲眼所见。” 说完这句话后,蔡绩把头深深地埋进了双手中,似乎已经耗尽了所有力气。倘若这个青年所言不虚,这些日子以来他都被那段记忆折磨着,精神已经濒临崩溃。光是将这件事陈述出来,他就中途停止了好几次,用手遮住脸调整情绪。从始至终,他没有再多看一眼周雨的脸。 看到他这副表现,周雨也没有马上开口。他的咖啡早已喝完,只能捏着空杯沉思起来。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问道:“你没有报警吗?” 黄毛青年缓缓抬起头,抽动一下嘴角:“你觉得警察会相信我吗?” “嗯,你现在后悔自己品行不端也迟了。不过这是性质恶劣的命案,他们至少也会去看一眼吧?尸体比你的话更有说服力。” 蔡绩沉默了片刻,然后说:“没有尸体。” 周雨怔了一下。他的目光似乎刺激到了对方,蔡绩立刻激动地站了起来。 “我说的都是真的!都没有了!第二天那里什么都没有!那晚的事情不是梦!我也没有疯!!” “——你再不小声一点的话,店员就要把我们请出去了。” 周雨冷静地跟对方互视。他发现只要自己一皱眉,对方就会开始丧气发抖。果然,蔡绩马上就停止了吼叫,垂头坐回了原位。等到周围顾客们的关注转移以后,他才慢慢地诉说起后续。 慌慌张张地逃回住处后,他已经精疲力竭,左腿痛得受不了,倒在门口就睡着了。等到次日被同居者发现摇醒,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要报警。然而当时已经是次日中午十一点左右,按理说,那种血流成河的景象早该被别人发现并联系警方了。 这样的话,他就没有去报警的必要了。那个女人处处透着诡异,说出来警察也未必相信,如果自己因此被当作嫌疑人就糟糕了。 打定主意以后,他就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等待着媒体消息。租屋内没有电视,他就专门去找了本市的报纸与网站。 一星期过去了,媒体对这件事没有任何报道。 蔡绩开始怀疑起来。五六个人死于非命,而且还是那样极端的死状,如此重大的杀人案毫无疑问会引起社会轰动,怎么可能没有任何反响呢?难道说全被警方掩盖起来了吗?他并不清楚警方办事的规程,也不觉得这样的大案能被完全掩盖住。为了确认事实,他终于鼓起勇气,在一个阳光灿烂的正午重返那条街道。 白天的路上行人与车辆都很多,一点也没有夜里的阴森。每个行人的表情都那么自然,一副光明磊落、坦荡轻松的模样,在他眼中看去分外刺眼。 越是靠近那条小巷,他的心就跳得越厉害,步伐踉跄得几乎像醉酒。在目睹杀人现场的瞬间,他的头脑彻底空白了。 因为那里,什么也没有。 不是说尸体、血液这类东西,而是连那条巷子都根本是不存在的。紧挨着的两家店铺,中间是结实的墙板,身后则是六层的民居。别说容人进出的小巷,连插入竹竿的空隙都不存在。 如果要合理解释这一幕,那就是他自己疯了。 蔡绩无法承认这个解答。他甚至无心再去工作,而是寻找起当时跟他一起夜游的玩伴们。那个女人绝不是幻觉,他觉得只要证明这点,也就证明了自己理智未失。 结果,那些人也都不见了。 也是,本来都是些无业游民,除了聊女人和娱乐,彼此从来不提家里的事。联络方式只有手机号码与社交软件,连名字都不知真假。 像这样的情况,想报失踪案恐怕也不会被当真。走投无路的蔡绩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过着日子,几乎也要把先前的事情当作一场梦。直到在撞见周雨的那一刻,那无处言说的恐怖记忆才在他心底复苏。 这个女人是来杀死自己的,他对此坚信不疑。 “为什么你会这样想?”周雨问道。 蔡绩直瞪着他,像是觉得这个问题毫无必要。周雨只得补充道:“如果她打算杀你的话,当晚不是更合适吗?根本就没必要当晚放你逃走,之后再费力气去追踪你。” “是你没有见过她的样子,当然不理解我的话!” 蔡绩拼命地摇着头。这会儿他似乎已经克服了对周雨样貌的恐惧,表述也变得清楚起来:“那晚她不杀我,一定就是想折磨我,让我吓到精神崩溃,懂了吗?她喜欢杀人,还要让人生不如死才高兴!我的朋友多半也是被她杀掉了,但是警察不会相信,那些人都死光了,下一个就是我……” 他呆呆地凝视着周雨身后的墙壁,好一会儿后又说:“她不是人,是鬼怪啊。那个巷子,那些尸体,全部都是被她变没的。” 周雨不予置评地低下头,用纸巾擦净双手,然后站起身来。张沐牧早在旁边玩起手机,此时也后知后觉地跟着起立,对周雨问道:“走了吗?” 周雨点点头说:“我想已经没有必要问下去了。至于蔡先生你,今后我们也应该不会再见面。如果有必要,我会再跟你联系的,手机号我已经记下来了。稍后我会给你发短信,你也可以记下我的号码,发现那个女人的话可以再联系我。我会视情况给予你帮助——但是请别随便打过来。” 说完,他抛下失魂落魄的青年,顾自走出店去。张沐牧紧随在他身后,脸上的表情十分轻松,看样子她还是想继续玩手机。 “刚才的话,张同学都听到了吗?”走在前面周雨突然问道。 张沐牧答道:“听到了呀。我还给阿伟转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