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佳姓田中。婚后铁男改成久佳的姓。他觉得自己不算入赘,毕竟他和久佳结婚的时候,久佳从家里跑出来,一直到伊梨两岁多,才跟家人和解,第一次带着铁男和女儿回家。
她的父母住在江户川,跟久佳哥哥一家住市政厅附近的一户建。田中爸爸大小算个混政界的人物,这样的家庭背景,让他很看不上学历不高、家世不好、性子野不受拘束的铁男。
铁男拿出他最有礼貌的姿态,双膝并拢跪地正坐,臀部下压,双手平放在腿上,躯干竖直微微前倾,下颌内收,双眼关注着田中爸爸的鼻尖,客客气气地坐在榻榻米上。
久佳自然随意得多,横坐抱着伊梨靠在妈妈旁边,把杂志分开在她的艺术照那一页,给爸妈看。“我哥去哪儿了?怎么没在家?”她问到。
“阿弘闹了毛病,你哥和你嫂子带孩子去医院了,还没回来。”田中爸爸盘坐着,肚子上很多肉鼓起来一圈,侧向给了铁男大半个正面。
他板着脸偏头对久佳说话:“你看你哥,在公司做部长,忙得要命,还要抽时间照顾老婆孩子。你也不肯上进,我原想让你进市政厅,你跑去做什么编辑,”他拍了拍那本杂志,不满道:“还拍这种照片,你觉得好看?”
一句话说得铁男和久佳两个人都不高兴。
铁男后背出了些汗,不敢吱声在心里腹诽:领孩子看病算什么值得夸耀的事?阴阳怪气的不就是想说我工作没你儿子的有面子。
久佳跟爸爸直接些,翻了田中老先生的白眼,“爸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觉得好看!我哥也没听你的进市政厅,你怎么不说他?”
田中爸爸坚持己见,“你跟你哥能比吗?你哥是男的,出去闯闯是他的本事。你就该找个稳定工作,”他气恼地拍久佳的杂志照,“去市政厅当个文员也好过把自己打扮得像个鬼一样!”
久佳一口气堵在胸口,强忍着脾气,摇了摇妈妈的胳膊撒娇道:“妈,伊梨下周开始放暑假了,白天放你这儿你帮我带带,阿铁下班就接她回去。”
田中妈妈面有难色,捡了块栗子糕给伊梨,伊梨虽然小,也会看脸色,在田中爸妈这边,比在家乖巧得多,拿着糕道谢,但并不吃。
田中爸爸生久佳的气,偏要严肃地说:“阿弘太小离不了人,又爱闹毛病。你哥哥嫂子都忙,顾不上,你妈妈要带阿弘,你再把伊梨送过来,你妈妈挨累不说,小丫头磕了碰了的,你还要抱怨我们没看好孩子。”
他瞥了眼铁男,又道:“让铁男把工作辞掉,反正赚不了几个钱,等伊梨能自己在家了,再出去找工作。你要是经济上困难,我补贴你点。”
久佳更气了,嘟着嘴瞪了爸爸一眼,“爸你真没劲。妈~”她还想再撒个娇,让妈妈帮她说两句。唉,小朋友干嘛非得放假呢。
跪坐在一边的铁男已经堵了半天气了。从田中爸爸开始挑刺,他就就不乐意。此时心底的那股傲气越发压不住,突然冷冰冰地插话:“既然爸妈有难处,那我们自己想办法。”
久佳心里一突,急忙转过去分辨铁男的意思,见他脸色不好,手指扣紧在腿上,筋都蹦了起来,这是真的生了气。她不好在爸妈这边跟铁男说太多,两步走过去,跪坐在铁男旁边,伸手盖住铁男的手。
她收敛地笑笑,客气地说:“阿铁说得是,我们总会有办法。爸妈,我俩先回去了,替我给我哥问个好。”一边是爸妈,一边是自己的小家庭,她夹在中间很难受,但在父母面前她必须给铁男这个面子。
铁男脸色发青,起身抱起伊梨往外走,好歹丢下声“先走了”,顺手丢掉伊梨手里那块栗子糕,头都没回。他听到了身后砸杯子的声音,等出门之后则是久佳的跑起来的鞋子声,还有语气不好地叫他等等。
他大步流星地走,突然停住脚,转身压着嗓子,从腔子里喷出句话:“我就说我不来。好好的过来找顿骂。我当真养不起你吗?”他的牙咬得腮鼓起来,眼睛瞪得发红,他的白衬衫在夏日的阳光下湿透了,贴在身上,从两臂到前胸后背,绷出肌肉的轮廓。
久佳许久没被他这么直直地瞪过,铁男几乎不会对她生气,他们之间最大的矛盾就是家长了。久佳也赌起气来,她知道铁男受了委屈,但她也觉得委屈,更不肯服软,嚷到:“好歹是我爸妈,我偏着你说他们你就高兴啦?那我爸妈不高兴就活该?你对长辈客气点,说句软和的。你没看我哥多会哄我爸高兴。”
“我说什么你爸也不会喜欢我!他……”铁男还想说些,被伊梨抱住肩膀。女儿的胳膊微微发颤,他的心一下子软了,又酸又疼。他叹了口气,眼神落下去,柔声商量:“要不请个阿姨,只带白天,我尽量早回家。”
既然铁男先放软了态度,久佳的气也顺了些,决断地说:“报个暑期补习班。闺女让你惯得跟个野小子似的。”
要是久佳只说到补习班,也罢了。后面那句责备,让铁男刚压下去的气又在翻腾。他忍不住给自己辩白:“小孩子多玩玩儿怕什么的。伊犁才6岁。”
这句话又惹出久佳的气,她一边翻包找车钥匙,一边焦躁地回嘴:“别人家孩子从幼儿园大班就上补习班了,现在谁家孩子不这样。就你惯她。将来不去上大学,怎么办?你知不知道女孩子在社会上摸爬滚打有多难,伊犁必须有个高起点。又不像你,能靠卖力气吃饭。”
她终于翻出钥匙,往回走要去开车,走了两步发觉铁男没跟上来。回头去寻他,只见铁男愣愣地站在那里,眼底泛红,眼神有些冷。
久佳登时察觉到自己失言了,刚才那话里有嫌弃铁男的意思。实话也不能在这时候拱火。她心里有愧疚,又觉得自己也没错,不上不下的卡住。她想说句软和的,可越对峙,她越开不了道歉的口,盯着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