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的跋涉在脑中闪过,云禅想到已经演练多次的说辞。
他们知道的越少便越安全,知道她情况的人越少,她就也会越安全。
她曾经是这样打算的。
她说:“殿下可知道孟家小姐不是孟相亲生?”
声音因为不再刻意压制,稍稍发生了些变化,这种变化也会发生在她大声说话的时候,也亏得她有病弱的理由,才能一直温声细语,嗓音低沉。
陈南华表情有些变化:“全城都知道这件事!”
“那你可曾查到了孟小姐的身世?”
云禅抛出了一个明知没有回答的问题,因为她到现在还没有查清楚自己的身世。
陈南华摇头。
云禅笑着:“我想让殿下记得的是,我是孟小姐的亲人,同胞妹妹!”
陈南华微皱了眉头。
孟锦宁是在大邺五年的春天被抱回家的。是外出归来的孟相和长子孟承治在城外淮河边捡回来的。
没人知道她的身世,大多人听闻她是抱养之后都以为她大概是因为亲生父母没能力抚养才不得不被抛弃了。
只有少数人知道那随着她的襁褓中,藏着一块绣工规整精致的锦布。
素淡雅致,是难得一见的上品刺绣。
孟相因此给她取名锦宁,愿她拥有锦绣前程和宁静人生。
孟锦宁从小便知道她是被抱养而来,但却从未有过丢失归属感的时候,因为孟家从未将她当做过外人,给了她全部的关怀。
云禅说:“在下问的第一个问题,殿下不愿意回答,我不知道你是不清楚还是不信任我,不过我们对于事件的猜测应该有相似之处吧。我们的父母在八年前去世了,父母没有说过当初为什么会抛弃姐姐,我循着一些线索入京,发现了一些普通人不知道的内情,于是便想要查查清楚。三皇子觉得我的理由充分吗?”
陈南华没有说话。
“随着我调查到的越来越多,我知道了曾经的孟相一片忠心,也知道他曾经与什么人交好。我知道曾经的孟家对姐姐的全部照料,让我心存感激,于是我想要凭借我的力量完成他们未曾达到的愿望。并且,得知当年的真相,也算给九泉之下的父母一个交代。
我散布消息,租了这附近的房子,是因为我与阿姐毕竟是血缘至亲,长相多有相似,能避免就不要引来不必要的麻烦。而我扮男装,只不过是因为有些事,女儿家确实不太容易做。
这样解释,可有不合逻辑之处?”
逻辑清楚,因果合理。
“殿下是不是会信了?”
陈南华手下摆弄着茶杯,沉默不语。
他知道孟府曾经的惨案不简单,也知道这背后有许多隐情,倒是真的值得血肉至亲来寻找真相。
若不是云禅说话时过于熟练的措辞,他可能就信了,如今却是有些犹豫。
只听到云禅又继续说:“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确定我们有同样的目标,而我们能够彼此帮助。随着时间越长,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怀疑我的身份,但三皇子知道我是孟小姐的妹妹,而别人知道我是孟小姐的弟弟也就可以了。
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陈南华看着手下茶杯半晌,浅浅笑了。
她的话已经说的很明白,她是孟二小姐,但她也为自己设计好了其他的身份。
所以他只需要记得她是孟小姐神秘身世里的一个妹妹,甚至别人只能知道她是弟弟。
他笑了,一种被人信任的愉悦感油然而生。
“我已经做了太久的入京准备,三皇子要记得我是不得已才入了京的。”
云禅说完了大段话,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药茶润喉,屋外的雪不知什么时候停了,竟然出了太阳。
陈南华看着一旁的炭盆,说道:“我从没见过陈凌真的喜欢一个老师,如今公子打算做他的老师吗?”
云禅将杯子放下,轻轻摩挲,却还未来得及解释就听到门外传报,小皇孙去而复返。
皇后传来口谕,要云禅觐见。
陈南华看她一眼,起身来到门外,告辞从后门走了。
陈凌从马车中跑下来,一路跑到云禅身边,笑着说:“公子可以坐我的马车,我们一起去见皇祖母?”明显着是在讨好,“我熟悉宫中的路,可以带公子走近路。”
云禅笑笑:“不必,我们还是走大路吧。”
算算日子,皇后应该是拿到了自己的把柄。
云禅在路上一边看书一边问陈凌:“你的师父不过是请假回乡养病,你就不要这个老师了?”
“那先生年纪太大了,我问的很多问题他都不回答,只是一直让我背书,我不喜欢他。”
“可殿下若跟着在下学习,在下也只会让殿下背书。”
“你会教我别的吗?”
“别的指什么?”
“比如治国之道!”
“殿下为何要学治国之道?”
“当然是治国要用!”
“太子尚且在位,殿下又非皇太孙,何出此言?”
“这、这。”
“殿下还是先把这些都想明白再说吧。”
“可是公子若还是不收我为徒的话,明日就要到期了。”
云禅点点头,继续看书:“所以你有两个选择,第一主动说不想再要我做你的老师,第二由我说不想收你这个学生。”
陈凌还没受过如此冷落,心中终于感觉到委屈。
马车已经行至宫门口,走进宫门的一路上陈凌都低头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