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堂风送来一道霁蓝色的衣角,紧接着一双皂靴便先后进了众人视角。
其人身材颀长,缂了暗纹的云锦制衣给他平添了几分矜贵,宽肩窄腰、美须多髯、玉冠束发,手中捏着一柄腰扇,不是江州都督谢朗玄谢府君还能是谁?
见着是谢朗玄,付征与付玠忙起身见礼,“府君来怎么也不通报一声,有失远迎。”
谢归荑暗暗松了一口气,然后不由分说地跑到谢朗玄跟前,一副委屈的模样,软软地唤了声:“阿耶。”
谢朗玄抚了抚她的背,朝她很是和煦的一笑,“不怕不怕,阿耶在。”之后便转过头,压低了剑眉,声音掷地有声:“我若不来,怎会知你们付家打着订亲的名头借机欺负我女儿?”
付征在江州周旋了这么多年,自然知晓此时应当放低姿态,“犬子年幼无知,冲撞了女公子,谢府君不如先坐下来喝杯茶,消消火气。”
谢朗玄冷哼一声,丝毫不给付征半点颜面:“入了秋就及冠的人,还好意思说年幼无知?我在他这个年纪,早已入东省为先帝日侍坐备顾问了。”
谢朗玄是个女儿奴,这是江州人尽皆知的事。若付征在谢归荑身上都未曾讨要到些便宜,那如今遇上了这位谢府君,就更不必说了,只好在一旁打着哈哈,把错处全推到付玠身上,左右付玠也是个没什么前程的庶子。
谢朗玄并不领这个情,下意识地将谢归荑往身后护了护,声线平平:“退亲这件事本就是我的主意。你们若要讲道理,大可以和我来讲,没有必要为难我女儿。”
谢归荑一愣,她记得自己分明没有和谢朗玄提过退亲的事。
付玠这阵子本就郁闷付征把错处尽往他身上推,又年轻沉不住气,谢朗玄话音一落,他便接了句:“谢府君您怎可如此出尔反尔?六礼中的问名、纳彩而礼皆已行过,庚贴也都换过了,聘礼我们家也在准备了,不日便可来下聘!”
谢朗玄乜了一眼付玠,“这门亲事我原本就是不同意的,之前若不是为了归荑,你一个付家庶子还敢妄想我们谢家嫡女!既然归荑如今想通了、看透了,这门亲事也还是作罢吧。庚贴可以换回来,别说是没下聘,即使是下聘了,你们家那些东西我谢家也会一样不缺的退回去。”
言下之意,付家的东西我们谢家一件也瞧不上。
被谢朗玄这般说了一番,若是稍稍识趣一点,便也知晓该闭嘴了,但付玠偏生还想逞意气因为他太想抓住谢家这根藤蔓了,“府君此时退亲,是要我们两家日后在江州都难堪么?”
“难堪的也只会是你们付家,我们谢家本家是在建康的,我但凡今日去信说我不想做这个江州都督,想回建康了,不出十日,任旨便会到江州。”谢朗玄这话虽是回的付玠,但眸光却一直在付征身上。
付征不会不明白,谢朗玄尽管出身高门,但一向公私分明,不会刻意在公事上为难他,在外一向也是给足了他这个寻阳郡守的面子,可若换个人来做这江州都督,那他的好日子便到头了。
付征狠狠瞪了一眼付玠,沉声吩咐:“去把谢家女公子的庚贴拿过来。”
付玠此时也意识到方才是自己失言,只要垂首应了。
等了约莫半柱香的时间,付玠才不情不愿地将庚贴交还到谢朗玄手中。
不需要谢朗玄多说些什么,底下人早已将付玠的庚贴从怀中取出,递给了付玠本人,但付玠却不怎么愿意走。
第一次被人有意回护,谢归荑不觉红了眼眶。
谢朗玄侧首看谢归荑,正好看到自家女儿的可怜模样,连正眼不想给付玠,冷着声音:“小家子做派,还不快滚。”
付玠一时尴尬,但也只能趋步离开。
既然拿到了庚贴,谢朗玄在付家也是一刻也不愿呆下去,掸了掸衣袖上根本就不存在的灰尘,头也不回的挽着谢归荑出了付宅的门。
谢朗玄来的时候为了赶时间,是骑着马来的,回去的时候倒也不必骑马,只是与谢归荑先后上了油壁车。
谢归荑终于没忍住发问:“阿耶,你怎么突然来了付家?”
谢朗玄低笑了声,“你也不看看自己身边少了谁?”
谢归荑这才意识到自她那会儿和付玠一同进了付家的门开始,就再也没看见婢子兰叶,只好佯怒:“这个兰叶,怎么什么事都去找阿耶!”
谢朗玄极力把嗓音放柔和了,又舒展开了眉毛:“要阿耶说,兰叶这次做的好。这种事怎么不提早告诉阿耶?白白让你在他们付家受了这些委屈。”
谢归荑吸了吸鼻子,轻轻摇头,“只是不想麻烦阿耶,阿耶公务繁忙,归荑就想自己把这事儿解决了再告诉阿耶,因为,阿耶当时不是不同意么……”
谢朗玄好不容易舒展开的眉头此时又微微蹙起,“我只在乎我的归荑有没有受委屈,旁的都不重要。”
谢归荑鼻尖一酸,不由得感慨一声:原主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这么好的爹,上哪找去呀!
因为她没穿越前的父亲,是个酒鬼,每天对她和幼弟非打即骂。
如今倒是顺利和付玠退了婚,但她也不能就这样整日待在深闺大院里,于是她扯了扯谢朗玄的袖子,“阿耶,过几天我想去庄子里待一段时间。”
谢朗玄一时不解,偏过身来看着她,“怎么突然想去乡下庄子了?是不是担心付家那小子再来烦你?”虽然是问句,但是声音很轻。
谢归荑知道自己此时不能顺着谢朗玄的话讲,只好连连摆手,“不是不是,就是想去庄子里躲几日清闲,我今儿去了一趟庄子,瞧着山清水秀的,比宅子里好很多。”
谢朗玄这次没有任何犹疑,揽过谢归荑的肩头:“好好好,都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