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只有“阿姊”两个字,却像是藏了无限爱意的情话。
谢归荑被他这么一叫,手忍不住抖了下,呼吸渐渐开始凌乱。
直至解开纱布。
一条触目惊心的伤痕跌入她的眼中。
伤痕不长,但也不浅,最中间的血肉里还在不断地往出渗血珠,外缘的伤已经结了薄薄的痂,或许是因为裴时戎乱动的缘故,伤疤的边有点翻翘。
谢归荑呼吸一滞,想起眼前人是为了保护自己而成了这副模样,心口便传来一阵钝痛。
“是不是很疼?”
裴时戎弯了弯唇,露出一个颇是无力的笑容来:“疼,但是保护了你,就很值啦!”
谢归荑才打开手里捏着的药瓶,便听见了谢朗玄的声音。
“归荑!”
谢归荑刚准备给裴时戎上药,蓦然被这么一叫,手中一下不稳,药末便洒在了他的伤口上,因着没控制好量的缘故,粉末在伤口上累成了一个小丘。
谢归荑一时不知道顾哪头,手忙脚乱。
裴时戎皱眉咬牙,“没关系的,我自己可以,你先顾谢府君那边。”
话是这么说,眸中却早已泛起了点点水光。
谢归荑只得先转过身去,朝谢朗玄颔首:“阿耶怎么过这边来了?”
谢朗玄此时已经走到了榻边,看着榻上躺着的裴时戎上身裸|露,自家女儿也只是穿着一件单薄的亵衣,应当是在亲自为他上药。
但当着外人的面,又实在不忍心斥责裴时戎,只好从谢归荑手中接过药瓶,搁在一旁,拉着她起了身,“你还未曾好全,我特意叫郎中留在了家里,你倒先跑出来了。”
谢归荑知晓谢朗玄也是担忧她,更何况她才和付玠退了婚,就和个陌生男子同处一室,于礼节上多少说不过去,也不曾出声反驳,只是垂着眼立在谢朗玄身侧,又悄悄抬眼窥了下裴时戎。
裴时戎看着这个上一世战死沙场的“未来岳父”,突然有点命运无常的感慨。
前世他和谢朗玄唯一的交集是扬州和江州联兵攻打徐州叛贼,当时的谢朗玄,老当益壮,还夸他落拓果决。
今生的初见,却是这般场景。
谢朗玄看着裴时戎身上的伤口,面无波澜地从手边捏起一支铜匙,为他刮去了谢归荑不慎多撒在伤口上的药,又从容地从案上那起备好地纱布,不用剪刀,只是一撕,便听得“刺啦”一声,将纱布缠好后,挽了个简单但牢固的结。
全程目光沉稳,动作熟稔,没有半句废话,但却一点不曾敷衍。
看着谢朗玄行云流水的动作,谢归荑轻轻唤了一声:“阿耶……”
谢朗玄转过来看她,眸色深邃:“你先回自己屋子,我叫人给你炖了你爱喝的羹,我同他说些事,一会儿便过来陪你。”
谢归荑愣了愣,看见裴时戎抿成一条线的唇,突然有种早恋被抓包的感觉,但在这种事上,她清楚和谢朗玄是不可能讨价还价的。
只能点头称是。
等谢归荑出了房门,谢朗玄听着脚步是真得走远了后,才缓缓朝裴时戎开口:“你姓裴,听底下人说,归荑给你起了个名字?”
裴时戎知道装可怜这招在谢朗玄这种久经官场、看惯世态的人面前,是行不通的,索性收了一贯示人的态度,沉声:“是,叫‘时戎’。”
谢朗玄眉头动了动,“哪两个字?”
“‘四时隐南山,子欲适西戎’。”裴时戎如实回答。
谢朗玄眸光微闪:“我查过你,一个弃婴,若是读过书认过字,怎会沦落到在我家庄子里做工?”
裴时戎清楚谢朗玄其人,知道此时当然不能提谢归荑教他写字的事情,于是迎着谢朗玄的目光:“是她给我起这个名字时,告诉我的,我便记住了。”
谢朗玄有意敲打他,继续道:“下人说,你叫她‘阿姊’,确有其事?”
裴时戎没有说话,也没有否认。
“最好只是阿姊,若是敢肖像别的,在这江州,我想让你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还是轻而易举的。”
谢朗玄一想到自家女儿刚醒连衣服都顾不上换,就跑到客房为裴时戎换药的事,便气不打一处来,以至于说这话时,也带了几分警告的意味。
裴时戎眸光清澈透亮,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僭越:“不敢。”
只是现下不敢,来日方长,他一定会让谢朗玄亲口允了他与谢归荑的婚事的。
谢朗玄看着裴时戎不卑不亢的回答,心下不免起了疑心。
若真是毫无身份背景,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弃婴,如今这般年岁,见着他谢朗玄谢都督怎能如此对答如流?
脑中闪过一丝猜测。
扬州的裴怀章,这么多年一直没有正室,虽有几房侧室,却也一直没有子嗣。坊间传闻他早年间有过一个儿子,只是很小的时候便走散了,其余的谢朗玄也不太清楚,毕竟他与裴怀章之间,向来没有什么交情。
但裴怀章是在徐州起的家,近些年才转任到扬州去,有个流落在江州的儿子,属实不太可能。
几番犹豫,谢朗玄还是决定开口:“你知道扬州都督裴怀章其人么?他有个流落在外边的儿子,我与他交情素来不错,那个孩子,若是长到现在,怕是与你一样的年龄。”
说到这儿,谢朗玄短暂地停了下,有意观察裴时戎的表情,并没有发现什么明显的异常后,继续说:“若你真得是,我即日便去信扬州,也算了却了他这么多年的一桩心愿。”
上一世的裴怀章到死都和谢朗玄没见过一面,哪来的交情不错?
即使是这一世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