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快亮了。”寒昭烬提着刚沏好的热茶走过来。
他陪林藏樾在太阴东殿庭廊下守了一整夜。林藏樾起先不停在门前来回踱步,任江醉墨与曲敬谣如何劝都不肯离开,中途白泽出门请人去野鬼村药铺拿幽萤骨针,才一言不发地亲自去取。
直到用灵应探到司野魂力已稳,她才点上灯烛,在廊下安安静静地写话本,一个多时辰中极少抬头,连神情都平静得吓人。
“林藏樾,先不写了。”寒昭烬凑近,把林藏樾身上挡风的大氅重新披好,轻轻拿过她的笔,将一杯热茶塞进她手中后,又把她冰凉的手包裹在掌心里,低语道,“今日不写了。”
“我第一次见阿弥时,他与漓九一起站在孟婆庄门前,说他们是轮回司侍汤鬼吏,恭敬有礼地问我是不是新来的孟婆。”林藏樾垂着眼睛,目光看着自己手中微微泛着涟漪的热茶。
她接着道:“蓝挽苏被我歪打正着从鸠荼阴佛母手中救出,她总说我救了她的性命,要竭尽所能相报。其实我才是那个该感谢的人,要不是蓝掌柜,我哪里赚得了那么多功德,短短一年半便还了近七成魂债。”
“小野虽然冷面寡言,但他的好处众人皆知,否则陛下怎会对他格外照顾。”林藏樾的神色语调依旧平静,寒昭烬心中却揪得生疼,他捧起双手,让林藏樾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热茶。
“芈大人生性怪癖,不愿与人多有来往,但也不该遭此无妄之灾。”林藏樾用被茶盅焐热的掌心反握住寒昭烬的手,“还有你。”
寒昭烬揽过她:“这些不是你的错。”
“我知道。”林藏樾转过脸看着近在咫尺的寒昭烬,眸光坚毅沉稳,越来越有大军统帅的意味,“但都与我有关。”
寒昭烬看着林藏樾的眼睛,又闪过一瞬间的恍惚。眼前人仿佛在很久以前便像现在一样被自己拢在怀中,同样面对过如此心焦的局面,却无半分胆怯退缩。
铁索又收紧了。他悄悄皱起眉头,只用了片刻功夫恢复原样。
林藏樾的目光跟着寒昭烬细微的神情变化微微一动,她没有再提起,只是贴得寒昭烬更近一点。
“原来地府中还藏着一个人。”她在寒昭烬耳边低语,“是我算漏。”
寒昭烬明白了林藏樾的意思:“夜长梦多,翠面水祟必须尽快审。”
林藏樾点点头,这才想起装水祟的琉璃瓶好像被自己昨夜慌乱落在了孟婆庄中,她翻身站了起来:“装水祟的琉璃瓶还在孟婆庄里。”
寒昭烬马上跟着她起身:“本座去取。”
“琉璃瓶我自己回去取,”林藏樾急急道,她心中知道既然藏身地府的那个人意图便是抢水祟,才害得司命与司野两人险些着了道,此刻更不敢让寒昭烬或者旁人为自己冒险,想了一个让人信服的理由来,“陛下,你帮我去请司命与司狱两殿阎王如何?尤其是芈大人,她魂力刚稳,若无陛下出面,恐怕难请她再次出山为水祟问命。”
寒昭烬觉得林藏樾说的不无道理,他重新系好林藏樾手腕间为她护魂墨玉貔貅:“本座去去就来,在孟婆庄等我。”
林藏樾:“你放心。只是为保他人安全,此事不能再让旁人知道,请两位阎王大人审完水祟后,即刻请江大人押他回炼狱。”
东殿的门突然打开,白泽圣神拿着写好的药方走出来,脚边跟着在司野脑袋旁打了一夜呼噜的林小胖:“魂力已稳,但这实心眼的孩子为护司命阎王,神力消耗太过,需要马上熬出这几味药。可幽萤骨针还在他体内留着,我不敢轻易离开,劳烦二位跑一趟野鬼村药铺按方子抓药。”
林藏樾和寒昭烬的计划还没开始被这猝不及防的意外绊住了脚。
漓九提着装着温粥的食盒走了过来,看到白泽圣神手中的药方后瞬间领会:“是要为司野大人抓药么?”
白泽点头。
漓九接过药方:“野鬼村药铺我熟,经常去那里接送林小胖。我去抓药,姑姑与陛下一夜没有合眼,吃些东西歇一歇。”
林小胖走过去蹭蹭漓九的腿,抬起毛茸茸的脑袋急切“喵”了一声。
漓九心领神会,从食盒下层端出一碗自制地府猫粮放到林小胖面前:“你的。”
谁知林小胖出乎意料地没有一脸扎饭里,而是不停拿脑袋拱着漓九。
寒昭烬思索片刻,决定先到野鬼村去。横竖水祟被落在了孟婆庄,野鬼村并无危险,抓几味药材再送回耽误不了多长时间,于是他伸出手:“圣神把药方……”
“交给我吧!”漓九提前鬼帝一步抢过白泽圣神手里的方子,眨眼间跑出十几步远,回过头冲寒昭烬挥挥手,“陛下,我们姑姑就拜托你啦。”
林小胖想跟着追出去,被白泽圣神一把捞起用大妖神息当场压住:“小胖,你现在的任务是去司野耳朵边打呼噜,他听见你打呼噜心脉便会平稳几分,改日再带你去金鸡山扑鸡。”
漓九的背影很快变远,一转身后消失在太阴殿门口。
林藏樾与寒昭烬再三谢过白泽圣神,寻了个理由前后离开太阴东殿。
芈徽子留在司命殿门前守门的神决在慢慢恢复,拦住所有欲入殿中之人。寒昭烬踏入其中仍如穿过无物,司命殿里空无一人,他既未惊讶也未停留,穿过正殿来到幽湖中庭,果然看到水亭间芈徽子正与棋魂下棋。
一红一绿,一大一小的身形相对而坐,之间棋盘大半已布满黑白双子。两人如在虚天换地的无人之境间对弈。每落一子,芈徽子的魂力便恢复一毫。
“陛下比我想象中来得早,看来司野已平安无事。”芈徽子手执黑子,又落下一棋,闭上眼长长吸气,像是在平息刚归于本位的魂魄,“改日本王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