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昭烬漆黑的眼睛滚出眼泪:“殊儿,没用的。我已与七殿下说好,我替你领罚,他护你无恙。”
“不行,放开他。”林藏樾像个无理取闹的孩童,更加用力地去拉扯铁索,直到十指皮肉尽裂,指甲连根掀起,她无能为力地不断重复道,“该受罚的人是我。”
铁索绞紧后凭空消失的一瞬间,寒昭烬看着林藏樾的脸,突然露出疑惑不解的神色。他微微皱着漆黑的长眉,似乎不再认识眼前这个双手鲜血淋漓,涕泪满面的姑娘。
无论林藏樾哭得多么声嘶力竭,漫天大雪依旧吞没了寒昭烬的身形。她跌坐在雪地里不死心地喊着寒昭烬的名字,喊昆泽上神。回应她的只有不仁天地,与其间越下越烈的大雪。
雪片落在肌肤上时,林藏樾惊讶地发现,自己脑海中关于寒昭烬的记忆开始以极快的速度变得模糊不清。
“天道以印封昆泽神脉,消其先前神迹诸事,令其入地府为酆都鬼帝。”
林藏樾稳住呼吸,闭上眼睛,感到身体中有一股神息跃跃欲出。她掏出随身带的银匕首,循着寒昭烬告诉过她的神脉所在的位置,毫不犹豫地反手刺入——
白泽兽吼响起,林藏樾蹙眉探寻一番后睁开眼睛,眸仁里缠绕着银雪光泽。她咬牙把刺破心脉的匕首拔出,赤血成链甩向她身后的某个方向,逼得藏于附近的人不得不显出身形。
七殿下有些狼狈地被血索拉到林藏樾面前,惊讶道:“竟然以刺破神脉现出白泽魂相的法子逼朕来见你,你还未飞升,难道不想要命?”
林藏樾撑起最后一口气冷笑道:“哦?七殿下会有这么好心,留我性命?还是瞎了眼的天道幡然醒悟,看透弥天大冤许我飞升?”
七殿下沉默片刻:“朕答应过昆泽。”
“圣上,”林藏樾勒紧缠在七殿下脖间的血索,用尽力气将白泽魂相逼入血索,直到他脖间渗出血线,“末将只想知道,封神印是否可解。”
七殿下看着她:“没有。”
“胡说!”林藏樾心口的血窟窿在不注渗血,眸光锋利如背水一战的亡命之徒,“昆泽上神曾说过,天道总会留一线生机。七殿下若是不肯说,我拼上性命魂魄,也要与你同赴湮灭。”
血索勒得更紧,割进七殿下脖间,白泽兽吼声响彻雪幕。
七殿下的脸上头一回露出阴沉得意的笑意:“告诉你也无妨,魔界负苍山千魂髓可解,不过那里有九幽素女守山,六界无论是谁,都只能有去无回。”
负苍山,千魂髓。
林藏樾就在这时失去了最后的气力,血索在瞬间被收回。她倒入血染的雪地里,心脉寸寸冰凉下去。
前世结束的最后时刻,她看到七殿下站起身,捂住自己流血的脖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像一只嗜血食尸的秃鹫,期盼着死亡的降临。
看到纷纷不停的大雪无穷无尽地落下,渐渐消去她脑海中关于寒昭烬的一切。
我不能忘了你。林藏樾在弥留之际心中默默想道。
雪片落入她的眼眸,将她恍然带回与寒昭烬的初遇。
那时她初封镇国大将军不久,带着亲兵在北境外辽阔的草原山林中狩猎。赤马飞踏似行云间,英姿勃发的将军追着一头白虎进了山林,几只利箭锐响射出,虎啸声震得群鸟飞起。
楚见殊看到被射中咽喉的白虎倒地,开心得翻身下马,想走近看看答应孝敬给祖母的虎皮可曾有损。不料就在这时,垂死白虎忽然惊起,张开血盆大口朝她扑过来。
楚见殊还未来得及抽出背后长刀,一根布满黑鳞的长鞭突然从白虎身后甩过来,缠住虎颈后只轻轻一拉,沉重的虎身便被甩到丈余外的地上,哀嚎一声后断了气。
她抬起头,看到一个穿着玄色战衫的男人站在不远处。
习习晨风中,玄衣男子桃花眸漆黑如墨,面容英俊,风姿倾世。他不过是信步朝她走过来,楚见殊竟一时忘了长年刻于骨血中的防备。
“镇国将军楚见殊?”尚且无牵无挂的昆泽上神看着跌坐在地一身戎装的少女。
楚见殊清清嗓子,杏眸清明如山泉初融:“你谁啊?”
寒昭烬的神情明显一噎,唇角随即绽开醉人笑意。
彼时天碧如洗,繁叶青茂,所有的故事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