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客厅中央的大吊灯照亮整个空间,方形木质桌子上摆着两个杯子,杯内装着中午出门前未喝完的水。
黎记淮与母亲坐在桌子两侧,面对着面。黎母双臂抵在桌面上,右手搭在左手上,注视着黎记淮的脸。
“那个女生是谁?你为什么不愿意透露她的情况,就连名字也不想告诉家里人。不是说是要结婚的对象吗?”
白天众人的打探被他的那句:“她也没有相亲的打算。”给堵回去了,后面虽然也又试图问过,就连外婆追问都没有挖出更多的信息。
她的儿子她清楚,断不会说假话,应该是确有其人。但为何要如此保密呢,她想不通。
黎记淮的右手扣在腕表上,金属的表带微凉。“她是个有点特殊的人,会看见某些我们平常人看不见的幻觉,”
听见这话的黎母不由得歪起头,眉头蹙起片刻后又舒展开,探着身子小心翼翼道:“难道是……“通灵”?”
黎母说完这句话,眼睛往空荡荡的无人的位置瞟,呼吸也加重几分。冰箱运行时发出的嗡响也变得格外可疑,就像是谁正传达着秘密讯号。
表带被松开,黎记淮将腕表取下放至桌面,发出一声轻微的“咔嗒”声,这个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你听说过精神分裂症吗?这是一种精神障碍,主要症状包括幻觉、妄想和思维紊乱。”
黎母如同见鬼一般倒抽一口气,用手捂住自己的胸口,惊问道:“精神分裂症?”
“是,精神分裂症。”黎记淮的右手握住桌上的杯子,大拇指和食指围住杯口,中指和无名指穿过杯柄的空隙,尾指抵住杯脚。
“为什么?不是她不行吗?”突如其来的胸闷朝黎母袭来,她抓住衣服的前襟试图拽松领口松气。
她的声音发颤,像不时停顿的卡带的磁带。“你知不知道就算你真的结了婚,结婚后的日子该有多辛苦,你能保证你真的能撑一辈子吗?难道要像我一样,等到撑不下去后再离婚吗?”
“我没有想过让你去相亲,只希望你有一天顺利能找到自己喜欢的人。但是你为什么要喜欢上这么特殊的人?”
她久久凝视着长大成人的儿子,挣扎道:“换个人喜欢好不好?”
“我左手的伤,不是意外。”很平静的语气,却有着爆炸一般的威力。
“什么?”黎母望向黎记淮平放在桌上的手臂,左手腕处是一片片泛白的斑块,像是一张张皱巴巴的纸,贴在他的皮肤上。
“是我故意的……”
黎记淮拿起那杯水举到手臂上方,缓缓将杯口倾倒,让水流猛烈地冲击着他的手腕,撞到手腕上的水向外飞溅,在他的手臂上留下一道道晶莹的痕迹。
黎母发出失声的尖叫,用双手捂住自己的嘴,交错的手不停地颤抖。
无法置信的瞪大的双眼里蓄满泪水,眼睁睁地看着那些水泼上伤口。水流像是冒着热气,滋滋地在皮肤上烙印。
“我也算不上什么“正常人”,甚至有时候我更像是个机器人。她对于我而言,是一个特殊的人。因为她,我不再是一台机器。”
2011年3月3日上午,南城一中正在举行月考。试卷上满是密密麻麻的小字,穿着校服的考生正拿着铅笔在试卷上划线,圈出阅读理解中关键的句子。
匆忙完成第一部分后,他开始猜生涩的文言文的词语含义,用笔帽戳着额头,咬着下唇死命盯着那几个组合起来就无法理解的字。
“距离考试结束还有90分钟。”监考老师一报时间,他的心里变得更加焦急。
被题目困住的他担心后面的题来不及作答,作文又要匆匆忙忙地写,到时候的字估计又得飞起来。
而左侧靠窗第一个座位,那位考生正在作答第22题,答题纸上铺满了方格,黑色的笔尖悬空于空格之上。
被置于桌面左上角的语文试卷上,写着第22题的题目,并不算长。
你有没有想过,你未来想做什么?你为什么想做这件事?你需要做哪些准备和努力?请以“未来想做的事”为主题,写一篇作文,表达你的想法和打算。
未来想做的事吗?
黎记淮死死地盯住那行字,黑色的字从纸上浮到眼前,然后钻进大脑成为指令,请回答:未来想做的事。
正在响应……
暂时无法作答!暂时无法作答!暂时无法作答!
不知哪里出错的运算程序无法响应,无数个警报标志哐哐哐地炸开,闪烁着紧急警告。
他突然感觉到头痛得像要裂开一样,大脑里传来一阵阵刺痛,让他几乎无法思考。
左手抓住那张令他痛苦的纸,纸张在他的手指间发出沙沙的声音。单薄的纸张被揉皱,在桌面上拱起不规则的形状。
请回答:未来想做的事!
没有被解决的问题在脑内乱撞,黎记淮痛得闭上双眼,笔从脱力的右手中滑落,发出清脆的咚声。
他用左手撑住额头,开始检修自己的大脑。他问道:为什么无法作答?
找不到任何可以匹配的关键词!
巨大空间内悬浮的无数个符号、图形、文字瞬间消失,只剩下全白的世界,四处白茫茫的,什么也看不到。
“距离考试结束还有60分钟。”
监考的女老师站在讲台上环视教室,靠窗的全校第一名似乎在闭目沉思,笔放在桌上迟迟没有拿起,而是久久地维持着撑着额头的动作。
不会是睡着了吧?
她走过去用手掌轻拍他的背,轻声提醒道:“距离考试结束还有60分钟,注意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