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记淮像是被什么东西刺激了一样,突然唰地站起来,冲向教室的门。他的书包还挂在书桌的角落,被他的动作拉扯着,肩带上的扣子不小心碰到了桌子的金属边缘,发出清脆的啪嗒声。
好友被他的动作惊到,根本来不及拦下他,只能朝他的背影大喊道:“你去哪啊?”
教室内的其他人不明所以,吃惊地看着黎记淮飞奔的身影,脑袋和眼睛跟着他快速移动,直至黎记淮消失在他们的视线中。
现在是学生们赶往教室的高峰时段,走廊上挤满了人。那些人感觉有阵风从身侧呼啸而过,大脑还没反应过来这是黎记淮,那人就像闪电般噌地飞过去。
回神后转身往后面看去,也只能看见走廊上四处分散的众人的后脑勺,大家都是一模一样的反应。
黎记淮跑得快,反应也快,对身体的控制力也强,能完美避开过道上的人群,在即将相撞时错开身体。球鞋与楼梯的地面发出尖锐的咯唧声,急促的脚步声响彻好几层楼梯。
人们都说,大家都只记得第一名,而第一名会记得第二名。
这句话对黎记淮来说,前半部分是他无法摆脱的枷锁,后半部分则是他从未涉足过的领域。
他不是那种会关注第二名是谁的人,因为即便知晓对方的信息,也不会让他多考几分或者让对方少考几分。他很清楚他的对手是试卷,而不是某个人。
时星然这个名字及她的全校第二的头衔,他偶尔会从别人的口中听见,但他没想过要去接触这个人。隔壁班的人在上下课时会遇见,可他并不能将姓名与那些面孔匹配起来。
他想要去确认那个晚上的那个人是否真的是时星然,那么最快的方法就是:看光荣榜。年级前十的学生,在光荣榜上会有照片。
在此之前,他从未去看过光荣榜。当成为第一成为常态后,如果有一天被拉下来,总会有人来告诉他这个消息,又何必去看那块牌子。
那块红色的牌子越来越近,左上角的照片也逐渐清晰起来,黎记淮的心跳急剧加速。他的双眼跑赢他的双腿,在他站到光荣榜前确认了那个人的身份。
真的是她!
照片里的女孩笑得很明朗,两颗小酒窝浅浅地凹在脸上,弯弯的眼睛闪烁着星星般的光芒。照片下方加粗地标着她的名字:时星然。
时星然与黎记淮都是理科生,是一中的火箭班的学生。光荣榜上刊登的是上学期期末考试的成绩,第一名:黎记淮,712分;第二名:时星然,687分。
黎记淮看着照片中的那张脸,他遇见过她的那几次,她都像照片里这般笑得很开心,好像没有任何烦恼。
那么,现在的你,又是怎样的表情呢?
他在这里站了很久,不知不觉上课铃声响起,黎记淮慢慢走回教室,在迟到十分钟后顶着全班人和老师的探究的眼神坐回座位上。
好友将头凑过来,轻声道:“没事吧?”前座的人也转过来好奇道:“你怎么了?”
讲台上的语文老师见学生们的注意力都放在黎记淮的身上,不得不出声维持课堂纪律,她用板擦敲击讲台,朗声道:“大家集中注意力上课,接下来讲月考试卷。”
黎记淮的桌面上放着刚发下来的月考答题纸,大大的红色的数字标着86,作文的60分全部丢掉。他掀开桌子翻出上次的试卷,将那张答题纸拿起来准备对照着看。
突然间看见答题纸下方的那张纸上,左上角用粗的油性笔写着:时星然。
语文老师在每次考试过后都会将年级里的优秀作文摘出来,在左上角写上名字,然后复印出来发给班上的学生学习。
他将那张纸翻出来,一个字一个字的去读。
你有没有想过,你未来想做什么?你为什么想做这件事?你需要做哪些准备和努力?请以“未来想做的事”为主题,写一篇作文,表达你的想法和打算。
“未来本身充满了不确定性,但是想做的事、想去的地方是可以由我们自己决定的。在未来真的到来之前,不妨去大胆地为你的人生假定无数的可能性,想象日后实现的样子。”
“不算厚的地理书装下整个地球,写满未曾到达的坐标。每翻一页都会是不同的世界,那些出现于作家笔下的地点,藏着未曾见过的风景。”
“如果我未来真的能站在本初子午线上,那我应该会说:跨越多年的时光后,我终于走到了地理书上的那一页。”
“我们站在现在,等着创造属于我们的未来。”
“关于未来,我很期待。”
黎记淮的脑中刹那间爆出无数个字符,那些字急速地来回翻转,三三两两地相撞并吸附在一起,渐渐地组成许多个关键词。
绝对不止这一张!黎记淮手忙脚乱地去翻课桌旁的纸箱,将一沓又一沓的试卷全拿出来放到桌面上,桌面很快就被堆满。
他会将各科的试卷分类归好并用大夹子夹起来,那些试卷整整齐齐地码放在脚边放书的纸箱内,找起来会很快。
最新的那沓试卷的夹子被拿掉,哗啦哗啦的翻页声响起,最上面的是两张试卷,再下面是黎记淮的答题纸,后面是大写着黎记淮名字的复印纸。
再下一张,“时星然”三个大字猝不及防地闯进他的眼里,他的右手停顿住,像是挖到不得了的东西。
这么久以来,每次的优秀作文的最上面那张都是他的,他太过熟悉那些所谓的高分作文的套路。那些看起来激昂的文字完全触动不了他,读起来就像是在吃寡淡的汤面,索然无味。
而他用自己所厌恶的套路写下的作文,每一次都在最显眼的位置,提醒着他这样写是正确的、高分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