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进门的时候,只是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门口的那个男人,却被那人的身材和气质震撼,心中顿时愤恨上天的不公。听到时星然介绍,他立刻就明白了门口那个高大英俊的男人是谁。
他就站在那儿,长身挺拔如玉,笔挺的西装散发着一股凛然正气。警局内的警徽高悬于头上,像是赋予他审判及追查的直觉,沉静的眼神闪着精明的光芒。
微抿的唇,透出一股难以接近的距离感。看他的模样,不像是来警局办事的,倒像个为警方传递情报的高级线人。
老头觉得自己在他面前就像一个腐朽而破烂的枯木,白色的老头衫洗的发旧,颜色也泛黄。短裤裤腰松松垮垮,拖鞋上还藏着不少污垢。灰白色的头发稀稀落落,前额已微秃。
即便再年轻四十岁,他也不过是棵不值钱的矮小的树,被参天大树稍稍挡住就见不到阳光,只能在夹缝中偷得微弱的光,大半生都暗淡无光。
想到这里,老头干裂的嘴唇颤动着,透着一种苦涩和怨恨的味道。
他可不想被人当面吊打,气急败坏地转移话题:“你未婚夫跟我有啥关系?”
时星然乐了,“是啊,那我嫁不嫁的出去关你屁事!”
“女人即便一辈子不结婚也能好好照顾自己,过得风生水起。不像你,不会做饭就像是要死了一样,非得绑着个人让她来伺候你。”
不会做饭的时星然会点外卖,会买速食产品,没有那种将黎记淮关在家里做一日三餐的想法。
缺了他,她并不会活不下去,无外乎是回到以前的日子。
眼见两人争论不休,几位民警将老头连拖带拽拉进旁边的隔间,隔开起冲突的两人。
值班的女警走过来安抚时星然的情绪,“这位女士,我们也很理解你现在的心情,毕竟谁都不愿意看见家暴这种事情。”
她轻轻抚着时星然的肩,“你放心,警方会依法处置的。”
可她心里也清楚,这种说辞也只是短暂的安慰,最终的处罚结果会是拘留几日或罚款几百这二者中选一个,而且还要看具体的家庭状况。
虽说老头以自卫开脱,但身上的伤痕是板上钉钉的,并不能完全用自卫来解释。警方这边的初步想法是拘留几日,但是也要考虑到精神病人是否有人看护的问题。
民警看着查到的户口信息,问道:“你儿子在家吗?”
老头可不敢说实话,只能撒谎道:“有事去外地工作了。”
但是民警也不会只听他一面之词,还是拨打他儿子的电话,但迟迟没人接听,最后只能挂断。
而此时老头的儿子以别人的名义开房,正躲在小破旅馆内,床头的电话被他调至静音,屏幕的亮度格外扎眼。上面显示的电话号码让他夹着烟的手不自觉地抖动,抖落的烟灰将裤腿烫出小洞。
警方又看了眼户口信息,问道:“你女儿呢?”
“离婚了不知道跟哪个野男人跑了,好几年都不跟家里联系,谁知道她在哪儿!”老头愤然道,全然没有对待儿子时的那种唯唯诺诺,反而像是把女儿当做仇人一般。
近亲属不在,将家暴的丈夫拘留后,患有精神病的妻子会陷入无人看护的境地。警方本想联系当地的救助组织进行临时监护,但是病人对陌生人有很强烈的抵触情绪,极度不配合,最终只能作罢。
最后的处理结果是:罚款五百元,并出具家庭暴力告诫书。
告诫书一式四份,警方存档一份。但时星然并不是家庭成员,无权留存告诫书,并且出于隐私方面的考虑,警方也不能向她透露精神病人的家庭情况。
也就是说,时星然只能得到报案回执,她也不清楚对方还有个女儿。
处理完毕后,警方准备将他们送回去,时星然本来是要跟着黎记淮回去。刚走出没两步,胳膊就被人忽然抓住。
“走……我……你……走……”时星然回过头,那个她无法拯救的人死死地拉着她的胳膊,上嘴唇颤动着,像是有很多话想说,但她又无法准确地表达出自己想说的含义,只能流着泪拉着时星然。
看来刚刚教过的话,她还是没学会。不能随便抓住别人的。
时星然的心里五味杂陈,她已经报过警,能为她做的也就只能做到这里。她无权将人带走,她不是她的监护人,没有监护权更没有法定代理权,也不能帮她打官司。
精神病人不存在协议离婚,只能起诉离婚。她就算是同情心泛滥到,给老头一大笔钱让他自愿离婚,那也是无法离婚的。
将一个人拉出深渊,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都是有心无力。
“你松开手,我们送你回家。”女警伸手想扯开那双拉住时星然的手,对方却整个人扑到时星然身上。但凡有人想靠近,她就用腿去踹,她毫无章法的防卫手段,好几次伤到时星然。
有人刚将胳膊伸过来,她就伸着脖子张嘴追着咬上去,咬住就死活不松口,硬是将皮糙肉厚的人的胳膊上咬出深深的牙印。
众人没办法,只能让时星然领着她去坐警车,目的地:无法逃脱的“家”。
时星然站在警车旁,根本不想坐进去。一是不忍心就这样将那个可怜的人送回去,二是联想到她自己,或许某日也会被这样送回去。
本以为可以求救的,但最终被救助者送回。警方按照规定处理,所有人都无奈地走向那个不太美好的结局。
时星然被那个人拉着,有种下一刻她也将坠入深渊的错觉,她扭头看向站在她身侧的黎记淮,整个人陷入茫然而无助的心境。
“黎记淮……陪着我好不好?”她伸出另一只手拽住黎记淮的袖子,像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