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到黎记淮走过来,就跑回去将灯打开。她故意站在窗边慢慢拉窗帘,将黎记淮赶回去。
除夕的早上,时星然起早贴春联。她长得高,用矮凳子踮脚就能贴横联,贴起来也不费劲。
2011年到2023年,时隔12年后她亲手在房门上贴上福字。她依照以前的习惯,将福字倒贴着。
她用手抹平褶皱,红纸的染料晕到手心里,像是将遗失的岁月都收拢到手中。
“今天一起吃团圆饭吧。”
下午的时候,时星然去饭店打包好饭菜回家,装到保温饭盒里,再整整齐齐地码到红布袋里,提着出门。
“要不,你叫星然来吃年夜饭吧。她一个人在家,孤单单的,也没有过年的热闹气氛。”
黎母将黎记淮赶出家门,让他去找时星然。他其实有想过这个念头,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去说。
以往他面对时星然大胆而直白,如今被绊住脚步,失去勇往直前的勇气,也很难将心里话说出口。
他走到那条熟悉的街,却没料到恰好看见时星然的背影。今天的气温到零下几度,她穿着白色的厚厚的羽绒服,围着那条蓝色的围巾,双手提着两个红色的布袋子。
她要去哪里?
黎记淮跟在她身后往前走,两个人走在去往公交站的路线上,一前一后,隔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时钟似乎往反方向在移动,2011年黎记淮在这条街上未能遇见的背影,在此时终于得见。
他又经过了那个小超市,也许是老板回家团圆的缘故,超市的门关着。
走着走着就快走到那个十字路口,行人标志是红色,时星然在路口处停下来,将右手的袋子移到左手上,拿出手机确认红绿灯。
黎记淮在她身后停下脚步,上一次被红绿灯阻拦的人,这次选择了主动停下。
你的病又严重了吗?
绿灯亮起,时星然缓缓地走上人行横道,一步一步地走向对面的那条路上。
红灯亮起,时星然走上对面的人行道,黎记淮停在这边的路口处。
时星然准备搭乘的那班车在这时驶来,她双手提着袋子小跑着,掐秒般赶上那班公交。
黎记淮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旧时光仿佛再度重演。公交车徐徐开动,黑色的车轮压上白色的斑马线,毫不留情地将时星然带远去。
2011年4月1日,在这个路口,黎记淮看着时星然坐上公交车,就此离去。
绿灯亮起,他走上时星然刚刚走过的路,将脖子上的灰色围巾提起来,挡住钻进脖颈处的冷风。
时星然要去的地方,是父母所在的墓园,她这些年躲躲藏藏,一次都没回来看过他们,心里始终有愧。
那段路她只走过一次,太过于难忘,因此现在也能很快地找到位置,不会在这墓园里迷路。
时星然的父母是合葬的,一块墓碑上刻着她两位亲人的姓名,亦用铁钉凿刻在她的心头。
在无情的时光的冲刷下,黑白的照片竟也褪了色,不会老去的人瞧上去也变得沧桑几分,目光宁静而哀远。
她将红布袋放到地上,掏出里面的保温饭盒。“这么久才来看你们,不要怪我哦。”
5个铁饭盒里装着八个菜、三份白米饭,还有一份汤。
她将饭盒挨个打开,边拆边介绍,“妈爱吃的土豆烧排骨、糖醋肉、香煎豆腐,爸爱吃的剁椒牛肉、干锅花菜。”
“我喜欢吃的锅包肉、糯米丸子。”
她将装鱼的饭盒放到正中央,“还有个清蒸鱼,年年有余嘛……”
时星然笑着拍了拍铁盒子,像是在炫耀她的机灵,“吃饱了还有汤可以喝,是海带排骨汤。”
两个装着饭的饭盒被端端正正地摆好,时星然特地买的家用筷子,没用饭店送的一次性筷子。
她卷着羽绒服的下摆蹲在地上,面带笑容地开始夹菜,絮絮叨叨地说着些没什么用的废话。
“之前那家难吃的饭馆倒闭了,变成了火锅店。我们以前老去吃的这家,老板退休不掌厨了,现在换成他儿子炒菜,味道比以前差点。”
“市里前几年修了机场,出行方便很多,就是出来的时候老堵车。”
“我把家里装修了,家具都是新的,跟以前有点不太一样,但也挺好看的。你们房里的床还是硬板床,软的你们睡不习惯。”
“我啊,我现在是个能干的大人,很会赚钱的那种哦,想买的东西都能买得起,我厉害吧。”
“我会说英语跟西班牙语,也见过很多外国人,有金发碧眼的,也有跟我们一样黑头发褐色眼睛的。你们不知道那些老外哦,每次语速都超级快,生怕别人听懂他们在讲什么。”
那些难过和受欺负的事情,时星然半点没提。也不知道在傻乐什么,笑得有点憨憨的。
大冬天饭菜很快就冷了,饭吃到嘴里干巴巴的,菜也变得油腻。但时星然好像尝不出来,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塞。
嘴巴塞得鼓鼓囊囊的,还能边笑着说些她在学校好玩的事情,“我们学校湖里有散养的天鹅,有时候它们心情不好,就跳上湖边啄人,我被追了好几次……”
一碗饭都吃完后,她又给自己倒上一碗热汤,咕噜地猛喝几口,清了清嗓子。
蹲的时间太久,脚有点麻,她放下碗,站起来活动双腿。片刻后,她锤着腿抱膝蹲下去,呆呆地望着父母的脸。
“真快啊,还有一个多月,我就三十岁了。”
真快啊,还有一个多月,你们就离开十二年了。
地上的汤碗里凭空飞来几滴水,溅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