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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浅林溪声(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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嘈杂的声响,无意义却争鸣,像是一只只令人憎恨的乌鸦在啊啊狂叫,啼着不喘息。交织,是恐惧,是愤恨,是无力,是血仇,是屈辱,是暴怒,是压迫,是反抗。无头无尾,无因无果。不清晰的始终却是针针见血的情绪,比梦境无厘头,却比现实残酷。我在乱发的缠绕中挣扎,每一寸发梢都是剧痛的割片,在拯救,又在求救。恨得窒息,却又爱得致命。那是温馨水晶球碎片下的狂乱暗涌,是明媚旋转木马下的嘶鸣挣扎。

玻璃砸碎的声音,我冲破现实猛地睁开眼睛。阳光和煦地绕过树叶泼在眼前,久违雨后湿气,清爽而自然。反而此生经历的一切才像是梦,我确确实实地躺在世外桃源般清静无害的浅林。耳边是清脆的溪水在弹奏,稀疏的鸟鸣在和声。它们在治愈我的过往......还是噩梦?我撑着陌生的身体吃力的坐起,却发现自己的脖颈后挂着一个小草帽。我定是因为还没清醒过来才想不起自己为何在这,我拍了拍沉重的脑门,却依旧想不起睡前的自己是谁,甚至想不起让我的心跳依旧沉重的梦境里又有什么。

我盘起腿勉强爬起,却因脑部迅速充血而眩晕地一踉跄,幸亏随手扶住了树干才没有摔倒。我深呼吸缓了缓气,当眼前的金光逐渐退去,才发现自己穿了一身破损的麻衣。 「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需归。」想起了这句我曾经最向往的逍遥诗句,却不记得我在哪与它邂逅。外衫在胸口破开了些许布料,内衫勉强补上,不至于走光。我深吸一口气,蹲在溪边捧起剔透的湖水洗了把脸。精神上是清醒了许多,却依旧想不起任何事情,我像是在虚无中飘渺。我又想起了不知是记忆还是梦境中的矛盾痛感,难道是紧绷的弦终于断了,我的现实崩塌了。

溪水中自己的脸在扭曲,又在清晰。我是个五官普通的女孩,那意味着,不漂亮的女孩。略大的鼻翼,一只眼睛单眼皮一只眼睛双眼皮,尾巴逐渐涣散的眉毛,薄薄的嘴唇,臃肿的双颊。我是一个十岁出头的女孩,正值刚长痘痘的年纪,额头上一片通红。我搅乱了的溪水中的面孔,我害怕自己的外貌,这种恐惧找不到源头,但我可以确定的是,那是方才梦境中的其中一个刺骨的痛觉。试图顺着这清晰的感觉寻找记忆,我坐在河边抓着头紧闭着眼,却只有感觉,没有故事。

「妳曾经长过痘?」她略微皱起眉头,看着我光滑得在月下反着纯粹白光的脸,正要开口说什么,我立刻打断道:「我不是月牙谷的人,只是去敦煌万花里待过一段时间,干得掉了层皮后,就再也不长痘了。」这是真的。她将信将疑地迟迟点点头,眼里满是不甘。她的皮肤也光滑极了,可我猜测她大约是从月牙谷出来的,只有那里的驻颜术能让人的皮肤光滑如此。这使得许多女人千里迢迢入谷求经。而驻颜术也不是那么好练成的,我想白翎听到去一趟敦煌便能养好皮肤,定是觉着自己的努力成了笑话。我向来瞧不惯月牙谷,那儿的氛围总是让人压抑。为何她们总是需要把美貌放在第一位?而看到白翎身后那些男人们为美丽的舞女甩出金钱,便也又一次想起了这世道的规矩。这只是其中一个生存之道罢了。我没与白翎讲太多我对月牙谷的看法,毕竟这些都只是我的揣测,我只是接着说我的故事。

我最后放弃了回忆,我的故事一片空白。唰啦啦,几行大雁飞过,它们飞向远方,而我没有目的。我戴上了草帽,跨出了溪水,看着眼前被稀疏的树林掩盖的小路。迷茫,我该何去何从,我为何在此处。树影在微风下悄悄摇动,晃过了眼,晃走了神。

这浅林之大,而我偏偏只走上了这条唯一的路。狭隘,曲折。人是群居动物,路是群居的线索。路再难走,人也会傻傻地走上去。路再曲折,人也只会傻傻地跟着绕。跟蚁群似的,只是人在越陷越深时会焦虑,蚂蚁会吗?草逐渐没过了脸,我只得扒开它们不安地寻找着被遮掩的路,比起这条路会带我去向何处,更让我不安的是它会把我抛弃在这无人的草丛。

却感觉到脚下踩到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竟是被泥沙埋得只剩一角的卷轴,那是人留下的痕迹。我扒开草丛蹲下去把它一点一点从泥土里刨出来,抹掉了沾在上面的泥土,展开。是一卷被圈圈点点过的地图,边上还写着我看不太清的几行文字,它们是被雕刻上去的,被泥土填得模模糊糊。我没有太过在意它们,因为贯穿地图的那条溪流让更值得我关注,那是我醒来时看到的河流。

我的手指沿着溪边唯一的小路走,不远的前方有几个叉路,分别通往不同的我看不清的字,圈圈点点勾勾叉叉的,可我只需要一个能看到人的地方就够了。我有些兴奋地收起卷轴,继续扒开一株株草顺着路继续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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