泼墨般的夜空中只有淡淡月华撒下,映照在众人脸上,以老太太为首,身后站着孟家人三房,脸上神色各异,未曾涉及自身利益,多数人都是高高挂起的态度。
众人面前设立了一个祭台,上面放着烛台和祭品,三个带着金色獠牙面具,身着玄色暗纹三足金乌羽衣,身形肃穆。
孟芜前来看到的便是这幅景象,环顾一下四周,她缓缓走到中间,对着老太太行了一礼,却并未出声。
老太太望向使者,点头示意可以开始了。
金面具三人为首者向前一步,袖中挥出藤条,细细长长的一条,在空中划过,响起一道凌厉的风声。
孟芜背上结实受了这一下,紧咬着牙依然泄出呜咽声,她被迫跪在地上,从膝盖骨由上而来的凉意,透过浑身上下。
其余两个金面具在她的周围举着火把舞动,四肢扭动,嘴中念念有词,手腕脚腕上佩戴的铃铛也随之响动,显得轻灵而神秘。
“伏望天神,祈佑宁安;人身魂心,归太虚兮!”
金面具一边念词一边绕着孟芜走,怀中玉瓶倾斜着,里面的东西流了一地,围着孟芜自成一圈。
突然,金面具大呵一声,衣袖抖抖,火星子落在地上,刹那之间,孟芜身旁一周燃起了火焰。
众人间胆小的人已然被眼前这一幕吓到,脚步生怯,若是一时不慎,那是会引火上身的!
“住手!”
人未到声先至,金面具动作一顿,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像是对这种打断请示神灵的行为感到冒犯,面具上的獠牙轻轻抽动。
身上的疼痛许久都没落下,孟芜微微偏头,看向身后的方向,瞥见一抹银白色的衣袂。
来人眼神不动,径直上前,声音有些稚嫩,却暗含坚定,“祖母,此等有违天理之事,为何越过父亲,私下动用?”
“小少爷,怎么能这么和老夫人说话!”常嬷嬷上前劝阻,微不可查地朝孟应慈摇摇头。
孟应慈岿然不动,依旧直言道:“孙儿虽是族中最小,却也懂得父亲位列礼部尚书,理应是天下百姓的表率,祖母怎么能纵容下人行这鬼神之道?不说让外人知道会如何议论,若是传到圣人耳里,又当如何论是?”
常嬷嬷表情欲言又止,触及到他坚定的眼神时,心里不免叹口气,退了下去。
平阳郡主眼见今日就要放过孟芜,想起自己前几日受得累,哪里肯就此放过,眼珠骨碌转动,上前一步道:“小少爷你虽出自有名,今日却当众忤逆祖母,又岂非有违孝道?”
孟应慈转头看去,眼中浮现出一丝不屑,淡淡道:“二伯母你身负郡主位,也算食君俸禄,今上最为摒弃鬼神之论,岂非罔顾君上之意?”
“你!你……”平阳手指伸出,半年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再蠢笨的人也知道这话不能乱接,若被人扣上帽子便大祸将至了,“我自然没有那个意思!”
“侄儿想来也是,二伯母一向忠君为道,定然是受下面的人蛊惑了。”孟应慈顺势递了个台阶,闻言道。
话音落下,气氛凝滞,只剩下风声呜咽。
沉默半响,老太太才淡淡地开口道:“阿慈长大了,是祖母听信谗言,误了正道。”
“祖母,孙儿并非这个意思。”孟应慈补充道。
老太太已经摇摇头,闭着眼道:“行了,我也乏了,今日就散了吧,此事都给我管好嘴巴,不许向外泄露一个字!”
末了,最后又加上一句,“阿慈就留下处理剩下的事罢。”
孟应慈弯腰应下,“还请祖母放心,余下的事孙儿都会处理妥善的。”
老太太一走,孟应慈便先让人将那三个金面具打发出府,随后道:“今日所有在场的人皆罚俸一月,以示惩戒,若有私下议论者,发现即可逐出府,举报者可奖励十两银子。”
说完才好似注意到旁边还跪着的孟芜,孟应慈却是有些无措了,“你……”
孟芜内心苦笑,她不是不想起身,实在是疼痛难忍,腿脚发软,无力起身,抬头看着面前熟悉而陌生的面庞,嘴角牵出一丝笑意,“阿弟,可否扶下我?”
孟应慈微微愣神,他上面虽然有很多哥哥姐姐,却从未有人这样称呼过他,父亲一惯严苛,要他尽全嫡子之责,祖母对他慈爱,纵容溺爱,姨娘则是对他不敢亲近,疏离之态。
他一直都知晓自己有个一母同胞的亲姐姐,远在寺庙久居,家中所有人都很忌讳提起她,都说母亲是因为姐姐才过世的。
只有多年前,他年岁尚小的时候,身体孱弱,小病不断,祖母带着他去庙中祈福,远远地见上过一面。
孟芜搭上对方伸出的手,缓缓起身,等腿上的麻木褪去,才恢复过来一些力气,“多谢阿弟了。”
人已渐渐散去了,只剩下他们二人加上孟应慈的贴身小厮在侧,地上残留的味道告知着方才的事并非想象。
孟应慈小心扶着孟芜,看着她缓慢步行,背脊上衣衫破败,边缘洇出血迹,底下的皮肉也绽开,翻出浪花来。
取下身上的月白狐裘,孟应慈小心搭在孟芜肩上,心中生起一股无名怒火,“你为何不反抗,任由他人鱼肉?”
闻言,孟芜不禁轻笑出声,却一时抽动到背后的伤口,轻嘶一声,转头看向孟应慈的时候,眼底闪过一丝狡黠之意,“我哪里有资格质疑祖母下的决定,这不是去搬救兵了吗?”
孟应慈反应过来她的救兵是指自己,“你……怎么确定我一定会来?”
“我不确定啊,”孟芜满不在乎地道,说完又觉得有些不对,描补一句,“我听过你的为人作风。”
孟应慈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