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父走了?”
烛光昏暗,李斯看不见秦王的表情,也听不出他话语中的含义,好似就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没有任何感情。
“回王上,吕相国一个时辰前刚刚离开咸阳。”
“没有什么相国了,”秦王打断他,“秦国再也没有吕相国了。”
“是,臣知错了……”李斯弓着身子,求王饶恕。
烛火似乎离得比较近,嬴政盯着那火光,眼睛有些发涩、发酸。他紧紧闭了闭眼,一手捏捏自己的眼角,两指间竟有些湿润。
仲父……
仲父是秦王的老师,是秦国的相国。他曾助他父王一臂之力,将他推上王位。也在嬴政年少,还未拥有如此雄心壮志时教他,只要克服了一切没有办法克服的事情,天下就再无难事。却也曾与他的母亲私通,祸乱宫闱,豢养门客。他的名声之大,与秦王比如何?有过之而无不及。
仲父啊仲父,你也有失足的时候。
“他走之前,有没有说什么?”秦王问道。
李斯犹豫了一番,不知如何开口。
“说呀。”
“回……回王上,相国……额,他说,他最放不下还是太后。”
秦王鼻息很重,李斯的心跳也不自觉加快。秦王叹了口气,问道:“你怎么看?”
李斯支支吾吾,吕不韦与太后的私事又岂是他能议论的?秦王问这话,叫他好是为难。
“寡人应不应该迎回太后?”
本以为自己难逃一死,李斯闻言,如释重负。
“王上,臣以为,征服土地容易,而最难的,是征服天下人的心。若是六国臣民在六国君王的引导下,而让王上在天下人心中成为了一个不义不孝的统治者。待到一统六国后,这先入为主的思想恐会激起原六国臣民的怨念。”
“行了,你下去吧,寡人知道了。”
今日早朝后,韩王单独留下了张良。张良不明所以,而卫庄也是顾虑良多。
张良与他同晋升,目的是为了压制他。可惜韩王错算了一步,张良与卫庄才是一条船上的蚂蚱。张良足够信任他,并未对他起疑心。
虽然张良看着单纯、不谙世事,可他既然能坐到如今的位置,就绝对没有那么简单。卫庄怕本不该被张良察觉的阴谋,经韩王一点拨,张良反倒会真的怀疑他。
大约一个时辰,张良才出宫。回到相国府,也的确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韩王对于卫庄的身份还是有所忌惮,他多次告知韩王用人之道不在于此,若是君王爱惜人才而略其身份,那天下贤士皆会奔赴韩国。
他这次依然是以这样的理由搪塞过去,可是韩王今日却反常,不依不饶,他无论如何也要知道卫庄的身份。张良也无从得知,这是卫庄一直埋藏于心的秘密,不止他,韩非都未必知道,而紫女也并不想透露。
“御史大人,卫大将军求见。”小厮前来知会。
张良心说这也太巧,便将卫庄请进了书房。
“韩王都与你说了什么?”
“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大王还是忌惮你的身份。”
“我的身份……”卫庄冷笑道:“我在冷宫的身份?”无能的人就只会怀疑别人,更可笑的是,他也没有办法除掉他所怀疑之人。
“卫庄兄,这个身份不重要,重要的是,得让大王不再怀疑你。”
“哼,在他心中,怕是早就给我安排了一个身份。”
张良语塞。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改变什么都容易,可唯独改变思想却难如登天。
“放心吧卫庄兄,只要我还在这朝堂上,你便可以安心做你的大将军。”
这下倒换卫庄开始怏怏不悦。没想到过去这么久,即便他规规矩矩,韩王还是对他满腹狐疑。
不过他的目的就快要达成了。他掌握了韩国禁卫军,拿到了兵权,现在他还需要一个助手和覆灭韩国的契机。
天上下起了纷纷小雪,白凤的眼睛也痊愈了,视线清晰的那一刻,便看窗外的那一隅纷飞的白雪。不过他的功力也的确是还没有恢复,他不禁有些后怕。执着了这么久的速度,还是没能紧紧握住。
紫女正要去查看白凤的伤势,却在远处看见卫庄与弄玉在交谈些什么。她别过脸去,忿忿然走进了白凤的厢房。
“紫女姑娘。”白凤向她作揖,礼貌地打了声招呼。
紫女见他眼睛似是比之前有神了许多,欣然问道:“你……你能看见了?”
“是,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那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启程?”
“我当然希望越早越好,但是弄玉……”
“你们明日便走吧,”紫女的话斩钉截铁,像是在下逐客令。可她又说道:“别让卫庄发现了,我会帮你们的。”
白凤心中感慨良多,还未等他做出反应,紫女就已经离开了。没多久,弄玉也来了。她殃殃的,打不起精神。
“你怎么了?”白凤关心道。
弄玉一抬眼,不想竟再见这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她笑逐颜开,“你的眼睛痊愈了。”
白凤点了点头,脸上也不由自主地浮上笑意。
“那我们是不是可以走了?”刚刚卫庄气势逼人,叫她好生别扭。他想要他们两个留下,等完成了最后一个任务再放他们离开。他说白凤的眼睛未必会痊愈,他说白凤也未必能再使出那招凤舞六幻。速度对白凤意味着什么?速度就是他的力量,就是他的全部,他怎么能接受自己变得弱小?
可是弄玉希望白凤可以放弃这些,他们还有更高的追求,不单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