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一切风波归于平静,而那条被血色沾染的望潮路,原本倒在地上七七八八,死得透透的“游盗”里,此时其中一个编号为一五的却以手肘撑地,捂着伤口颤颤巍巍支起了上半身。
只是在一五打着摆子站起来,正欲离开此地时,不远处马蹄声惊碎一汪月色,也让这个装死偷生的幸存者猛地顿住,旋即他不顾身上伤口,直接迈起步子打算快速隐蔽自己。
但是剧烈动作牵动伤口让他行动受限,更何况只凭一双腿,又怎么能快得过飞奔的马匹,仅仅只是须臾之间,一五就被马上之人所擒住,正欲咬舌自尽,却又被那人眼疾手快的给卸了下巴,猛烈的疼痛直接让他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等到再次醒来,就是在百璃楼地下楼层中,隐蔽的监狱里,一五被卸的下巴还隐隐作痛,之前被刀刺伤的伤口更是伴随着呼吸的幅度而牵动全身,他看了一眼自己的处境,双手被绑在了十字形的木枷上,绑得很紧,让他挣脱不得。
而鼻尖还有丝丝缕缕的血腥气徘徊不散,一五知道,这血腥味绝大部分是他伤口处散发出来,他心慌的观察了一下这个黑魆魆的监狱,正好望到自己身侧的墙壁上,悬挂着好几种各式各样的暗器,譬如血滴子,又或者是骨鞭与长剑。
一五胆寒不已,他正快速思索该如何脱身时,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
“咔嚓——”
门被打开了,那人手中捧着一盏烛火,进来后又将烛火放置在了暗色斑斑的桌上,监狱内便一下子多了摇曳且晦涩的光线,一五瞧见,进来的是他们此次行刺的目标——萧令辞。
一身白衣,如雪一般纯净透澈,黑曜石做的冠下面压着束发,萧令辞面容深不可测的静默着,只是就这般看着一五,一双凤眸里的寒光如同碧海青天之上回旋的流风。
萧令辞已经将原本染血的衣服换下来了,胳膊上的伤口也已然清创缠上了绷带,若非抬手之间动作有些凝滞,别人甚至都看不出来,他身上还带着伤。
“唔唔……”一五想开口激怒他来求得一死,却忘了他下巴被卸,发出来的音调压根不成形,而萧令辞也被他这如乌鸦一般嘶哑的声音给激起了动作。
他不紧不慢地往前一步,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拿出垂挂在腰间玉带上的扇子,有些不太顺手的打开后,他风雅的扇了扇,这才开口问:
“可惜你说不了话,不然我还能严刑拷打一番,来撬开你的嘴。”
说罢无视了一五那愤恨怨怼的目光,他又微微勾起一个笑,慢条斯理地问:
“不过,我们现在可以玩一个游戏,我来说幕后主使,然后根据你做出的反应,来印证我的猜想。”
一五又发出了一声类似于嘲讽的哼气声,那双眸子里满是不屑一顾,仿佛萧令辞所说很荒诞不经的可笑一般。
萧令辞却直接无视了他这外强中干的伪装,脚步一转直接走到他的左手臂处,随即啪嗒一声合上扇子,用扇骨挑起他手臂上的衣服,一直撩到了靠近肩头处他才停手。
……
一阵死水般的沉寂,本来闭上眼睛的一五,不明所以的望了萧令辞一眼,下一瞬只听得“噌——”的一声,有寒芒折射入眼中让他视线一花,待到再次聚焦后,他才看清楚,萧令辞拿的那把扇子,竟然是把隐蔽的扇刀。
白玉所制成的温凉扇骨,宣纸裁剪成的薄壁扇面上提着一首秋日感怀的词:“露湿鸥衣白,天光雁字青”,除这两行蝇头小字外,就是扇面上的月落秋山,江流残星,若光看外表,确实是精致的扇子,只是一五没想到,这风雅之下竟然藏的是兵不见血的杀机。
如匕首一般长短的扇刀自一截扇骨上展出,萧令辞握着扇柄,以刀尖对准一五胳膊上的肌肤,他扬唇一笑,随即直接落下刀锋,稍稍一用力,刀下直接割开了如纸一般的皮肤,有鲜血蜿蜒往下低落,滴滴答答落到地上四溅成了罪恶的花朵。
“唔……”胳膊传来痛意,一五嘶哑着哼了一声,可萧令辞显然不止于此,他并不满足于只是割开皮肤,于是刀尖往下更加用力了几分,直接划开了肌肉纹理。
这下疼的更加剧烈,一五想要挣扎,双手却被绑得死死的,而这时萧令辞说了三个字:
“关承泽。”
“……”
萧令辞清晰得感受到,被他划开的一五的胳膊下那筋连着肉,不受控制的跳了一瞬。
有时候,眼神会骗人,表情会伪装,可是唯有从心而发的,身体本能的反应骗不了人,萧令辞了然一笑,还是接着往下说了过去:
“或者是邢承恩?”
“……”
“知州宁邵?”
“……”
这般试了几次,萧令辞也用扇刀从一五的小臂处一路割到了上臂,鲜血流淌下来的分支更加密集,如一条条蜈蚣般狰狞。
而萧令辞也发现,除了在自己说出第一个名字时,一五反应较为明显,说其他几个名字时一五虽然也有反应,却仿佛是为了模仿第一次时的那般失态一般,透着假意。
事已至此,那个幕后主使也已经昭然欲揭,只是可惜的是,一五的作用仅仅只能确定心里的猜想,而无法直接用作证据,毕竟一五身上没有丝毫可以直接指认关承泽的东西,因此一五现在也失去了他的价值。
萧令辞停下刀尖游走的力度,他收回扇刀,调转了一个方向,往一五的手腕处,狠狠划了一道,顷刻间鲜血快速流下,比胳膊上的血液流动的还要快。
他这才心满意足的收回手,也不知按了哪个机关,如匕首一般的短刃又收了回去,扇面却不染一丝血迹。
“待到天亮,你就可以解脱了,”萧令辞言笑晏晏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