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以然的录取通知书已经从学校取了回来,和她的档案、身份证、银行卡一起藏在车里,不再连上厕所都要带着。
邱行默许她的一切行为,在这辆车上,林以然无论做什么都是被允许的。
他们已经停在这条废弃的路上倒了快三小时的货,才刚一半。
林以然这边开门是水沟的斜坡,她顺着惯性根本站不稳,能一脚摔进沟里。另一边主驾驶的车门已经被旁边的车挡住打不开了,刚才邱行就是从副驾跳下去的,就连邱行也是迅速迈了两步才踩稳。
林以然根本下不去,她只能坐在车上。
过会儿邱行走过来,在下面问她:“去不去厕所?”
林以然趴在窗边眼巴巴地看着邱行,用力点点头。
邱行不明显地笑了下,说:“下来吧。”
林以然指指下面的水沟:“下不去。”
邱行让她把车门开了,自己又往下面迈了点,林以然踩在第一阶脚踏上,无措地到处看看,不知道往哪落脚。
邱行抬了抬手,示意她,说:“下来。”
林以然看懂了,只略犹豫了一秒,就弯下.身子,身体微微前倾。
邱行单手兜着她腿,把她兜了下来往旁边一放。
双脚腾空的片刻之间林以然是闭着眼睛的,落地之后怕她在斜坡上踩不稳,邱行还在她背上虚托了下。
林以然背对着邱行,垂着眼睫,心跳微微快。
洗手间得去厂里,离得有些远,邱行带她过去,路上有人和他打招呼:“女朋友啊,小邱?”
被问得多了,邱行也不答,只笑笑。
林以然身上穿的是件白色的纯色T恤,是在之前路过的一个村庄集市上三十块买的。当时她和邱行去吃饭,走到集市的时候林以然觉得新鲜和热闹,邱行就跟她从里面走了一圈,买了两条毛巾和两件T恤。邱行那件是黑的,他说他穿不起白色。
林以然还给自己买了双人字拖,她现在就是大T恤加上人字拖的装扮,看着放松又随意,不再像最初时总捂得很严实。
可尽管是这样,她身上那种文静的好学生的气息依然抹不掉,别人眼里看着还是很乖。
她就像一个被邱行带坏了的乖女孩儿,不顾家里反对被男朋友带出来,过苦日子还当成浪漫。
可林以然哪有家呢,她也不是被男朋友带出来的。
不但不是被人带出来的,还是她主动赖在人家身边,硬是在别人车上赖着不走。
满打满算,她还能在邱行车上待一个月。
林以然当然想去上学,那是她一直期待的,充满希望的崭新的日子。
可那也代表着她要再次开始面对那些暂时被她遗忘的事情。
没有邱行。
*
邱行多数时间依然是那副冷淡样子,情绪外露的时候并不多。
他就像个赚钱的机器,把自己不当人,像是不知道困、不知道累,他勤奋而强大,冷漠而麻木。
只有和他离得最近的林以然看得到他偶尔出现的柔和,像是从风化了的硬壳里裂了道缝。
“我什么时候答应你了?”邱行肩膀夹着手机,笑着在讲电话。
“哪有的事啊,我都忙飞了,我还出去玩呢,做梦玩吧。”邱行自嘲地说。
“你想我啊,那我过几天去看你。”
听到邱行这个语气打电话,林以然就知道对面是方姨,邱行的妈妈。
“我爸?我爸也忙呗。”邱行说,“你想给我做什么?”
邱行“嗯”了声,又说:“炖个汤吧。”
邱行聊了几分钟的电话,挂断之前保证了好几次,过几天一定去看她。
林以然问:“要去看方姨吗?”
邱行说:“不一定,再说吧。”
林以然看向他,说:“你答应她了。”
邱行放下手机,淡淡地说:“她不记得。”
林以然沉默下来,觉得有些难过。
邱行说过,去看她的时候会刺激到她,她不能接受现在的邱行,不能看到他已经长大了。
林以然轻声问:“你想她吗?”
邱行说:“想啊。”
他回答得平静又理所当然,跟林以然说:“我也觉得我心狠,把她放那不管了。”
林以然立刻摇头说“没有”。
邱行说:“我没有办法。”
林以然没有说话,邱行过了会儿才又开口,说了句:“我也想她。”
晚上的这个电话,让邱行变得比平时更加沉默。
他心情不好,林以然能感觉得到。
他沉默地停了车,去洗漱,然后沉默地回来睡觉。
林以然睡不着,没有上去。现在她经常会在晚上在前面坐着,这样如果外面有声音她可以听得到,也能拿着手电往后扫一扫,这样就不用邱行每次都下去看,邱行就能睡得更安稳一些。
这天晚上邱行做了梦。
他平时睡觉很安静,他累得连做梦都奢侈。这是林以然第一次见他被困在噩梦里。
邱行呼吸的节奏变得很快,喉咙里发出含糊的困顿的咕哝声,眉头死死皱着,看起来很痛苦。
林以然回头叫他:“邱行。”
叫了几声,没能把他叫醒。林以然便跨过来,半跪在前面的平台上,晃邱行的手:“邱行……”
邱行捏紧了林以然的手,他手心里都是冷汗。
在睁眼的瞬间,邱行短促地叫了声“爸”。
“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