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出来。”
斜里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掌伸到清禅面前,郑曦看着她,道。
清禅一愣,放下茶杯,抽出今日难得带在身上的手帕,将桂皮吐在上面,对着郑曦笑:“你那么紧张做什么?”
郑曦收回手,黑白分明的眸子无言望着清禅,清禅有些不自然,咳了一声,眼神四处扫视:“看着我干嘛?”
恰好有婢女端上来一碗汤饼放在清禅食案上,冒着热气,汤面上撒着葱、姜、茱萸等调味之物。
清禅正想让人撤回去,就听见郑曦道:“今日伏日,多少吃一口吧。”
清禅这才想起,伏日吃汤饼,有辟邪之意。每年今日,城中的饭馆也都改卖面食,就连酒肆中的胡姬也不会招呼客人进去饮酒。
“那可怎么办?”
清禅眼尾上扬,眸中狡黠之色不掩。
女郎面露难色:“方才来的路上吃了胡饼,现在吃不下了。”
郑曦闻言一笑,身上的肃冷之色荡然无存。
郎君端起那碗汤饼,手执调羹搅拌了几下,勺子喂到女郎唇边,声音温润含情:“县主赏脸吃一口吧。”
清禅身为宗室女,一出生便得了县主爵位,平日里旁人唤她“县主”,多少都带着几分尊敬,可偏偏近几次郑曦每次这般叫她,清禅都无端听出了些许的缱绻之意。
耳尖微红,清禅强装镇定,吃了那勺汤饼。
郑曦眉眼温软带笑:“小心烫”。
对面郑芸、洛娘两人坐在一起,时不时往清禅、郑曦那处瞧一眼,捂着嘴不知低声在说些什么,眉欢眼笑的。
每日里来曲江池边游玩的人众多,几人坐在这里,不时遇见几个相熟的友人。那边送来了乳酿鱼,他们便回过去一份炙虾,这边送来一盘贵妃红,洛娘就着人端过去一盘婆罗门轻高面。
“咦?那不是苏四娘?”
郑芸指着一个方向道。
清禅一听“苏四娘”,瞬间就来了兴致,搁下酒杯顺着郑芸指的方向望过去:“哪呢?”
一旁郑曦无奈摇头。
不知为何,清禅与苏容极为不对付,每次见面都会互相刺上几句。
那边苏容带着几个玩得好的闺中小娘子,在奴仆的簇拥下浩浩荡荡地往清禅他们方向走过来。
苏容一马当先走在最前面,白衫红裙,气势张扬,目光瞥见前面抱臂靠几的李清禅,苏容脚步一顿。
“哟,这不是我们‘大名鼎鼎’的苏家四娘子吗?”
清禅倚着食案,笑盈盈开口道。
旁边众人齐齐扶额,近几日关于苏家女郎的流言传遍长安,虽众人都知道是假的,但清禅这般明晃晃地说出来,可见她是真的看不惯苏容。
苏容被清禅一句话说得脸色极为难堪,正想像往日那般嘲上几句,又想起那日兄长回府后,说自己被清阳县主拦在林府外的事。
李清禅字里行间,似乎是在替苏容抱不平。
苏容心里别扭极了,一个从小就看不顺眼的死对头突然为你说话,这种情况该怎么办?
苏容暗自纠结了半天,罕见的没有接话。苏容身旁的女郎们面面相觑,她们都准备好拉架了,怎么容娘就突然哑火了?
清禅左右半天没等来苏容的回复,转头问郑曦:“她怎么了?不会真的被那些传言伤到了吧?”
郑曦倒想得明白,凑近清禅耳边低语了几句,清禅瞬间露出一个可惜的表情:“我帮她说话只是不想失去一个陪我吵架的小伙伴罢了。”
她这话声音不高不低,正正好让苏容听见,一时间苏容心里的别扭情绪被她抛至九霄云外,撸着袖子叉腰。
“李清禅你什么意思!什么叫做‘陪你吵架的人’!”
众人:这才是熟悉的场景。
清禅笑容不改:“四娘火气真大,要不来我们这里吃茶降降火?”
苏容瞪大了眼睛:“李清禅你看不起人!”
身旁女郎们意思意思去拉苏容做做样子,反正这两人顶多言语攻击对方,打是打不起来的。
清禅见到苏容生气的样子,心情大好,端起茶杯悠悠啜了口茶:“还说火气不大,四娘你的声音估计大半个杏园都能听见。”
苏容气极,跺了跺脚,随即指着清禅她们身边的空地,吩咐下人:“把帷帐支在这里!”
这下女郎们都苦口婆心地劝她。
“四娘,这是何苦呢?待在清阳县主身边,你不怕一会儿气得吃不下饭?”
“对啊,容娘,杏园这么大,我们随便找处地方都行。”
但苏容是个倔脾气,决定了的事八头牛都拉不回来,是以下人们忙在此处收拾,将帷帐支起来。
那边清禅意犹未尽,对郑曦道:“四娘到底是被那些流言影响了,今日发挥得不怎么样。”
郑曦替清禅斟茶:“你激她做什么?”
清禅眼珠转了转:“方才崔四不是说一会吃烤羊肉?我要馋死苏四娘。”
小孩子脾气。郑曦心想。
眼看要到正午了,崔道言吩咐下人将全羊抬上来,招呼众人:“快来!每人割一刀,我好让人去烤了!”
时下长安吃烤羊肉流行“割锦缠羊”,主人家抬出一头全羊现场宰杀后挂起来,客人们自己去割肉,然后仆人们用不同颜色的锦带将其包裹起来作为记号,拿去后厨烤。
一整只羊,清禅、郑芸、郑曦、洛娘、崔道言每人一刀也还剩许多,虽然先前清禅说要苏容看着她们吃烤羊肉,到底最后还是也邀请了苏容一行人。
只是不可避免的,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