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话说出口就变了味。她还在疑惑沈渊怎么突然这么婆婆妈妈,丝毫没察觉到自己话里的另一重含义。
“好吧,你早点回来。”
沈渊挂断了电话,宁清听着他最后那句话的语气,怎么,怎么有点生气呢?
没过多久,沈渊的电话又打了过来。
语气仍不太热络。
“买机票,给报销。把电视柜右侧抽屉里的表戴上,送你的。”
说完不等宁清吭声,又挂断了电话。
※
虽然沈渊带气地撂断了电话,但鉴于他给报销,宁清还是没骨气地退掉了自己先前买的卧铺,饶过了自己的铁腚。
宁清到达H市时,正下着大雨。
她在路边超市搭起的凉棚里躲雨,雨打在凉棚上噼里啪啦得好大声。她打给桂姨,雨声夹杂着人声,就像这迷迷蒙蒙的雨幕一样,听得不真切。
桂姨给她说了个地址。雨太大了,她无奈地打了个的士,回去得问问沈渊这个能不能报销。
的士在一座工厂前停下。车刚停,桂姨便撑着伞小跑过来接她,她双手都拎着行李,桂姨挽着她,相扶着走出雨里,来到屋檐下。
就这么段路,宁清和桂姨都被淋了个焦透。桂姨带着宁清去了工地的板房洗澡,换了身干净衣服。
桂姨在宁清大二的时候就从院里辞工了,那时她儿媳妇生娃,她得回去帮忙带孩子。后来跟儿媳妇合不来,就分开住。桂姨这些年跟着她老公养过蜂,在工地打过水泥。现在干不得太重的体力活,就留在工厂守场地,一个月千把块。
宁清给她带了新衣服新裤子,还有一个黄金戒指。桂姨不肯收下,宁清又撒谎说自己这些年挣了些钱,这不算啥。好说歹说,才劝桂姨收下。
她平时对着谁都哭穷,巴不得别人多施舍点好处,市侩劲儿一顶一。唯独对着桂姨,扯谎说自己赚钱多。在遇到江缺之前,宁清的工资其实也低得可怜,虽然也给桂姨和福利院寄钱,但不过是些零碎的心意罢了。
桂姨是个节省的人,省下的钱拿给她儿子创业。她儿子眼高手低,不愿意打工,一心想做生意,亏了一屁股债。宁清心疼桂姨,让她不要再接济下去,这根本是个无底洞。桂姨摇摇头,反过来安慰宁清,说毕竟是亲生儿子,打断骨头连着筋,哪能真不管他啊。
雨下得人心头闷闷的,宁清喃喃道:“桂姨,我亲生爸妈就能不管。”
宁清可以在别人面前端着一副假面,轻松自在,但在桂姨这就毫无掩饰,也无从掩饰。她也会脆弱,也会怨怼,也是在心里委屈了很多遍,才能面不改色地介绍自己是孤儿。
桂姨知道,宁清的父母就是嫌她是女娃,故意遗弃了宁清。早些年,她甚至还知道是哪家的夫妻,后来那两人搬走了,就再无音信。这些她都没瞒着宁清,与其让她心存幻想去寻亲白眼狼,不如早早就断了她的念头。
桂姨叹了口气,慈爱地摸了摸宁清的头。
宁清头耷拉在桂姨肩上,难得的小女儿姿态,撒娇道:“不想了,想那些不值得的做什么。这回我跟老板请了假,能待个三天的。等以后我出息了,我把桂姨接去大城市玩。大城市有地铁,就是在地下开的火车,可快了。”
桂姨连声说好。
雨太大了,宁清让桂姨别出去买菜了,晚上两人吃了些素挂面看了会儿电视便准备睡觉了。
睡前宁清看到手机里推送的H市持续强降雨的天气预报,没在意,划拉了过去。
雨一直下个不停,打在工地的活动板房上尤为震耳。身侧的桂姨已经响起了均匀的呼吸声,宁清还是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她趿拉着桂姨的拖鞋,打算去隔壁上个厕所,踩在地上,发现水已经漫进了板房里,已经漫过了她小腿的位置!
“桂姨——桂姨!水漫进来了!”
宁清忙转身喊醒睡梦中的桂姨。意识到不对,两人赶忙换上了方便行动衣服,穿好鞋往外走去。
“桂姨,你知道哪里是高处吗?”
桂姨的声音有些发抖,她活这么大没见过下成这样的雨。
“那边,那边有高点的楼房。”
宁清害怕有井盖被冲走,或者路上有坑,离开板房前拎了一根晾衣杆,一路拿着晾衣杆,和桂姨相互扶持着,小心翼翼地淌水走过。
雨还是没有停的趋势,两人走到了楼房处时,水已经达到大腿处,片刻不敢停歇,又往顶楼爬去。
工厂的楼一共有四层,宁清扶着桂姨上去的时候,露天的顶楼已经站了不少人。
宁清拿起手机想要报警,发现手机进了水,没法开机。周围的人告诉她,已经有人打过119了,一直占线。
人群的情绪低迷,突然有人嚷了一声:打通了!
众人忙聚向打通电话的那人,听着他报完地址,挂了电话。众人都松了口气,等待着救援。
大家都不再言语,默默在雨中各自矗立着。宁清早已被淋透,衣服腻在身上,腿上满是泥沙渣,眼睛被淋得有些睁不开,挽着桂姨。她很害怕,可是一想到自己此时是桂姨的依靠,就不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