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冬天的缘故,我蒙在被子里不愿意起来,最后被父母教训了一顿。
我是慢性子,每次若是踩点上课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更何况提前进教室。
班主任起初会各种罚我,但后来也就无济于事了,他一定非常不喜欢我。
班主任是个数学老师,戴副眼镜,经常占用班会课和研究课来自习讲卷子。
下学期就会面临分科,不论文科理科,都逃不过数学,我真的很烦恼。
他叫什么来着,我记不太清了,只是和大家一起叫他陈老师。
我记性不好,但却是班里少数的走读生,书包里常放着班里要带的早餐。
之前,我还会默念后背下来,可最近,我只能靠着纸条记下。
我仿佛得了健忘症一般,选择性地遗忘着什么。
我觉得我在消失。
事情还要往前说。
初冬,我像往常一样去学校。
天气很冷,街上人影稀疏,车辆稀少,路灯也没有亮,我几乎是依靠记忆在往前走。
突然,从身后开出一辆黑色的小轿车,灯光刺眼,明明我背对着,但莫名感到眼睛酸疼。
它从我身边慢慢开过,声音很小,我下意识侧过头去看,却发现车上的五个人,全都盯着我。
他们是同一种表情的脸,看不出男女,模糊的笑容,车顶的灯光垂直打下,他们的嘴角神情僵硬十分。
车很快从我身边驶过,但他们一起看向我的脸却令我后背发麻。
就在我依然恐惧的时候,那辆车在不远处的十字路口停下,停在我必经的道路,我立刻警觉起来。
新闻中时常报道有一些黑车,会抢劫学生,甚至会绑走卖掉。
我认为他们就是那样的车,所以我不敢过去,直到天色渐渐明亮,他们离开了十字路口,我才放心走过去。
走过十字路口,经过学校围墙,天色变得格外的快,我没带手表,凭感觉判断,还以为时间在加速。
果不其然,我又一次迟到,于是也变不急不慢了。
教学楼里传来参差不齐的朗读声,只我一人走在空荡的校道,心情很微妙。
高一教学楼有五层,我的班级是教学楼的顶楼,所以我不会数楼层,一直走就好。
我一步一步慢慢走上台阶,我觉得班主任要是知道我这样慢吞吞的,一定会发脾气。
读书声很吵,我一个字也听不清,只觉得乌泱泱的声浪往耳里钻,很头疼,很难受。
突然,那声音全没了,停下得太明显,以至于我怀疑是不是我在操控世界。
很快,我意识到,自己应该已经爬过五层了,甚至已经爬了九层。
我探出脑袋,从扶手向上看,只剩下一层。
我继续往上走,尽管觉得有点不对头但也没有细想。
终于,我走到了顶楼。
顶楼太过安静,安静到我脚步的摩擦声都十分明显,很不对劲。
走道太过干净,墙壁白得异常,不正常。
教室里一个人也没有,黑板上留着各科作业,我走进自己的教室,来到自己的位置,翻开自己的书包。
书包空空如也,课桌里整洁过头,若不是因为我的校牌放在课桌的一角,那我一定怀疑自己走错了教室。
但很快,我立刻反应过来,我不是正戴着校牌么,我掏出外套里的校牌,定眼一看。
那照片却不是自己,而是一个扎着麻花辫,嘴角耷拉的瘦弱女孩。
那个女孩我完全不认识,麻花辫的样子也很老式,不像现在的高中女生。
我挨个打开教室的桌子,清一色的都很整洁,角落放着校牌。
这不是我记忆中的教室,一切布置都死气沉沉。
我走出教室,想去别的教室看看,其余教室也是空荡荡的,黑板上写着同样的作业内容。
只有最后一间教室的黑板上有所不同,左下角的位置,歪歪扭扭写着:你是谁?
我是谁?
是在问我吗?
我不知哪来的勇气,从粉笔盒里拿出一根,工整地把自己名字写在那个问句下方。
我以为会天崩地裂,楼房倒塌,但写完之后,没有一丝变化。
叮铃铃,我听到了熟悉的下课铃声,我赶紧跑出教室,然后走下楼梯。
每层楼梯的拐角处都会有正衣镜,木制的老镜子,顶部有块红布盖着,镜面写着1994年毕业生赠予。
上楼时我太过专注脚下,没曾因为这面镜子害怕,但下楼的时候,我迎面撞到,看见自己的成像,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铃声出奇得长,像极了防空警报,刺耳尖锐,我捂着耳朵下楼。
镜子里出现我难挨的表情,比想象中狰狞,惊恐的眼神,哆嗦的嘴唇,惨败的脸蛋。
那不是我!我几乎要说出来。
也许是因为太过害怕,自己的行为已经快和自己的大脑脱轨了,我竟手颤颤巍巍的想要揭开那块布。
心脏跳的七上八下,脑子里乱成一团,嘴巴直说不要不要,但手指已经抓住红布。
红布被我扯下,遮住镜面,滑落在地,原本在镜子里的我,突然换了模样,变成了校牌上的那个女孩。
她的校服式样和我完全不一样,盘扣的中式上装,齐膝的黑色百褶裙,她端正地站着,像是挂画。
我的瞳孔不断收缩舒张,脑子在很长的断片后,才发出一声尖叫。
我持续尖叫着下楼,脚下一空,以一种愚蠢滑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