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好不了一点。
春日理跟在时透无一郎身后机械般行走着,她的身体在正常运转思绪早就神游天外。
昨晚蝶屋分别后她原本是想窝在舒舒服服的被褥上睡个昏天黑地,然而直到隔壁的夜猫子缘何都响起了震天响的鼾声,极具穿透力直重天灵盖时,她还在睁着眼。
她失眠了。
毫无征兆的被剥夺入睡权利。
春日理就这样难以置信的枕着手臂,看着黑暗里家具的轮廓一点一点从模糊变得清晰——天都快亮了她居然还没睡着,隔壁的鼾声都小了。
春日理哀嚎一声,把脸死命埋进被子里企图用缺氧来召唤抛弃她的睡眠。
倒也没有通宵,最后春日理还是迎来了意识断片……
断到了梦里。
她梦到了一些陈年旧事,一些早该遗忘却无法割舍的过去……
很不愉快的梦,不想再经历的过往像一把破败的钝刀反复折磨她,直到身体被剜的鲜血淋漓才肯放她清醒。
春日理双目无神的扯紧披着的羽织,耳边骤然传来鎹鸦粗犷的喊声猛然让她回神。
“目的地已到达!重复一遍任务!调查清楚神佑村的失踪人口是否和鬼有关!如若确认,即刻斩杀!”
鎹鸦说完就闭上嘴,在空中盘旋几次后缓慢停在时透无一郎的肩头,获得主人奖励般的轻抚后,她扭过小脑袋,用豆大的眼睛瞥了一眼后面的春日理。
等会。
春日理眼角抽搐,如果她的视力没有问题的话这只鎹鸦是不是对着她翻了个白眼?
一只乌漆麻黑的鎹鸦是怎么做到摆出明晃晃嫌弃的表情的?
春日理望向站在村门口开始面无表情扫视村内情况的时透,少年人的侧脸还有些尚未褪去的婴儿肥,对比正脸总算是有了点幼态感。
嗯。
可爱,有点想捏。
事情可能比他们预料的要麻烦不少,神佑村的村民排外情绪丝毫不遮掩,一看到他们靠近就像洪水猛兽般驱赶,即使是报上鬼杀队的名字也没换来半点眼色,反而是态度越发强硬的让他们赶紧离开。
“真是把‘我们村从头到脚都很奇怪你们快想个办法混进来抓鬼吧’这几个字刻在脑门上了。”
春日理叼着路边随手薅过来的草蹲在村门口,身旁的时透无一郎望望天边的落日晚霞,神色淡然:“等夜深了再混进去。”
“据我所知,晚霞一般出现在傍晚,看着这些人一个一个眼底的乌青,等到他们入睡我们也差不多该入土了。”
春日理拍拍手上的灰站起来,时透无一郎斜睨她一眼:“你有什么方法能悄无声息的混进村?”
“哼哼……”春日理像是早就等着时透问出这句话一样,抬手按住少年消瘦的肩膀,故作深沉道:“吾有一计,就是不知霞柱是否愿意配合在下……”
时透无一郎目光流转,饶有兴趣的挑眉。
停在篱笆上的鎹鸦突然扑腾起翅膀,扇的路边的黄泥满天飞,糊了刚张开嘴的春日理一口泥沙,她不由得后腿两步,弯腰呸呸呸。
“霞柱大人,你的鎹鸦是不是对我有意见,怎么我一靠近你它就应激啊。”
时透无一郎伸手挠挠鎹鸦油光水滑的后背,轻声说:“银子,你先飞进去监视一下他们的动向。”
银子这才不情不愿的张开翅膀,只是离开之前还不忘大声嚷嚷:“我警告你离无一郎远一点!奇怪的女人!”
春日理面带微笑的嗯嗯敷衍,心里却想着如果她这只小鎹鸦拔光毛丢进缘何的房间里再美其名曰锻炼徒弟恐惧一切尖嘴动物的毛病,算不算违反队规呢。
时透无一郎并不知道春日理已经开始打银子的注意,见顺利支开它后,雾蒙蒙的绿眼又看向走神的同伴:“你的方法是什么,需要我怎么配合你。”
春日理熟练地扬起她的标准笑容,认识她的人无一例外的的会看出来这是她要搞事的经典前摇然后赶紧赶快的趁她不注意火速开溜,没有人你预料到春日理下一刻会做出怎样匪夷所思的事情。
但是时透无一郎不清楚,他只是不明白为什么看到这个笑会有似曾相识的错觉,脑海里那个模糊的轮廓似乎在重合。可等他尝试看清楚时那张脸又消失了。
时透无一郎不是很喜欢这种抓不住又无法忽略的感觉,昨天他出任务时受了点皮外伤,没什么大碍就是有些失血过多,头一直处于晕乎乎的朦胧状态,恍惚间那个一直困他在梦境里的身影出现在眼前,脑海里的声音催促他下意识的伸手去抓眼前人的手。
没有听到想被说出口的名字。
时透无一郎莫名其妙沸腾的心刹那间冷寂,他有些茫然的放开女孩的手,升腾的热度褪去,时透无一郎慢慢冷静下来,不明白为什么会突然失控。
他没能压抑住意义不明的情绪。
想到这里,时透无一郎懊恼的情绪又重新上涌,为自己被影响到的思绪也模糊不清埋进记忆里的碎片,主公和天音夫人鼓励他多多回忆,他们希望他能拼好这块拼图。
时透无一郎没有什么多余的想法。
失去的记忆能不能回来他其实并不在意,无论是断断续续出现的片段也好,还是不经意间被刺激到的感情也罢。
恢复与否都不是他的本意。
他只想完成他的任务,斩杀食人鬼而已。
不想被影响到的东西,忘掉就好。
泛起细微涟漪的绿色湖面重归于平静。
春日理没有觉察出时透无一郎的的心理变化,神神秘秘的半拉半推的把霞柱带到了离神佑村不远的小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