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走进大理寺,渊书便觉有无数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如芒在背。
微微皱了皱眉,想必大理寺上上下下都知道了她是特地请求来这里任职的,这些目光大部分出于好奇,对她这个十多年闭门不出的世家公子的好奇,对她莫名其妙请求来大理寺好奇。
内心早有准备,渊书信步,任由人事带着她去往她所在的办公之地。
弯弯绕绕来到一处静谧之地,四周杂草丛生。
“邵司录,这是您在大理寺办公的地方,正卿大人特意给您安排的独立房间,按照惯例,我大理寺之人都是聚集在大堂一起办公的,只有个别人方才有这种待遇。”
“行,我知道了,你且退下吧。”
咯吱———咯吱———
推开尘封已久的木门,连接处发出年久失修的声音。刺眼的阳光直射入室内,渊书直冲冲地走进这处房间,毫无准备地就被激起的灰尘呛得直咳嗽,意识到这里的环境恶劣后她立马举起袖口掩住了口鼻,随意地扫了扫,左手在空气中胡乱地挥了挥。
这大理寺,对我究竟是个什么态度?
放下行李,对屋内稍微收拾了一番。结合屋内屋外的情况,渊书推断此处应该许久未曾有人住过,不知道此前是干嘛的,又为何会封闭了这么久。
先简单搞下卫生,随后再去大堂与同事们打个招呼吧。
如此想着,她便在这杳无人烟的偏僻之处穿来穿去,进进出出的。
活动活动了下肩膀,抬头便看到屋檐上成片成片的蜘蛛网,忍耐了许久的渊书不由得腹诽道。
唉,我是来上班的,不是来打扫卫生的。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我这第一天上班,火苗还没见着,怕是就已经被眼前的一盆凉水浇得满身湿透了。
不行,冷静,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
心里一边默念着圣贤之道,一边不情不愿地拿着扫把,踩着椅子开始扫着蛛网。
再高点,再高点,就差一点……
由于个子不够高,她只得踮起脚尖,一点一点试探。就在她全神贯注着注意着那触手可及的屋檐之时,丝毫没注意到脚下的椅子已经开始咯吱作响,闲置已久的它内里不知何时已经被虫蚁啃食殆尽。
“啊——”
摇摇欲坠的椅子终于到达受力的临界点,椅脚直接断裂开来,渊书大惊失色,吓得直接叫了出来。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双大手在背后牢牢地接住了她。
嗯?怎么一点儿也不疼?奇怪,我这是被接住了?是谁?
渊书感觉到背后的那双大手,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只隐隐约约看见自己正脸朝着某个人的胸怀,整个人被托举着。一股浓郁但却不喷鼻的墨水味道涌入鼻腔,沁人心脾,一闻便知这人用的是上好的墨。
额,确切的说,是她太过害怕而在察觉到自己被某个东西托举住后,担心被放下而死死地扒拉着对方,此刻双膝还顶着对方的大腿,不肯落地。
“邵司录的手还要环着在下的脖子到几时?”
嗯?!这声音是?!
渊书瞳孔猛地一缩,松了手,齐思澈也在这一刻松开了抱着她的手,渊书一个重心不稳,差点又要落地。
“喂,你——“
“本相怎么你了?“
齐思澈无情地打断她,渊书怒目圆睁地盯着他,随后瞬间意识到:
该死,怎么又被这厮看到我狼狈的样子。
“下官参见左相大人。”
如今她已是陛下钦点的大理寺正六品司录,入仕后可不能再像从前那样没有礼数,齐思澈官职比她大了不知多少,她内心纵有万般情绪也不能表现出来。
齐思澈看着眼前之人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又收起棱角装出一副顺从的样子来,不由得生出一副逗她的心思。
“邵司录新官上任第一天,怎得搞得如此狼狈?”
渊书:“按照惯例下官本应与众同事一起在大堂处理事务,下官承蒙大理寺厚爱,得了这处院子作为下官在大理寺的落脚之处,左相所见只不过是下官恰好在打扫卫生而已。”
齐思澈;“偌大的大理寺,难道没有打杂的人吗?“
渊书:“这,下官初来乍到,尚不清楚。且大理寺上上下下本就清廉正直,仆从并不多,既是能身体力行的事,下官还是尽量想亲力亲为。”
齐思澈:“为官身体力行是好事,可也该分情况。比如刚刚,若是本相不在,恐怕邵司录新官上任第一天就得伤筋动骨,休养数天,影响工作。”
渊书这下没有像前两次一样回答他,而是沉默了许久后,抬头正视齐思澈缓缓道;“左相大人教训的是,是在下考虑不周,因小失大了。”
齐思澈:“我看邵司录你这个样子,恐怕心里对本相还是颇有微词啊?”
“下官不敢!”
这齐思澈不明不白地就给她扣了顶这么大的帽子,假设他说的是实话,她也打死不会承认。
齐思澈面无表情的脸上,嘴角勾出一抹不易察觉的浅笑。
“罢了,本相不与你纠缠这么多。陛下指明要见你,明日早朝会有人领你,你须知此事不可声张,一切低调。”
渊书意欲开口,反应过来他说的后半句话,心下明白了,自己不应该多嘴问这种问题。
“下官明白了。”
“嗯。“
齐思澈也不与她多扯皮,吩咐完这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就走了。
送走这尊大佛,渊书松了一口气。